唐恪摆手道:“若是什么都不作,倒不至于乱。可孙羲叟想借一战之威,永平泸南,急着搞什么约盟,谁知道又要出什么事?”

    接着他的感慨就深了:“这几十年来,小人一党行事不都是如此?总是不知分寸!当年变法是如此,五路攻夏是如此。本已胜了五十步,却非要趁胜走百步,结果撞了南墙,又退百步,回到原地。千万人性命,亿兆钱粮,还有我大宋数十年国时,徒然虚耗!”

    唐效也愤然道:“小人总是要生事!真不知他们为何就定不下心来,护我大宋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唐恪哼道:“不生事,哪来的利!?这泸州夷乱,不就是生事造出来的!?你看看,这一事成就了多少人的富贵前程?”

    唐效深有同感:“竟然连一个十七岁的黄口孺子,也借此得了官身,还经办数千降夷之事,朝中诸公,真不守守颜面!?徒让天下人笑话!”

    就父子两人,唐恪话说得很开:“宫里人领六路边事,数十万能战之军付于一身都作得,让黄口孺子得官办事又算得了什么?”

    听父亲连童贯都捎上了,唐效赶紧转移话题:“听说那小儿也颇能生事,难怪能得贵人青睐。”

    唐恪这几年转守地方,王冲其人事迹并不清楚,就知个大略,笑道:“其父与赵遹族侄赵梓是同门,因情杀人,流配到泸州,这小儿还是有孝心的,随父从军,不知取了什么巧,竟说降了数千夷人……”

    唐效不过二十出头,书读得不精,国子监的别头试都没考过,父亲也是贬官,得不了荫补,对王冲区区一少年就能得官任事很反感,讥笑道:“有朝廷兵威相加,说降老弱病残,童子都能为之!往日他能说降,今日他却安顿不得!数千人啊,吃穿用度。开田谋业,种种细务,岂非他一小儿能办妥的?现在又无赈粮,地界未靖。孙羲叟搞约盟,他那兴文寨首当其冲,我看泸南再乱,必从他手中乱起!”

    唐恪也听出了儿子的嫉恨,有心说说,可想到兴文寨。这心思也淡了。儿子说得很对,内缺粮食,外有贼人,兴文寨安稳不了。

    唐恪当年也曾办过西南夷事,明白这里面的门道。粮食都是其次。贼人一事,才有大奥妙。

    兴文寨的几千夷人以妇孺居多,对其他夷人来说,这就是财富。尽管官府已允其聚寨屯田,但终究不是汉家子民。不知多少峒囤的夷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兴文寨,将那里的妇孺视作肥美膏脂。

    若是孙羲叟行事果决。给各处寨堡增兵,巡查四方,着力靖平,或许还能防患于未然。可孙羲叟要顾全赵遹的颜面。不敢在泸州再动官兵,掀起战事。这就给了当地夷人机会,以小乱为掩护引发大乱,将兴文寨的妇孺掳掠一空。朝廷即便是爱生事的小人主政,也不愿在刚折腾过的泸州再花大力气。说不定就默认了。

    泸南诸多乱相之下,隐藏着的这条脉络,将会再变泸州大局。

    “到那时,便可以看一班小人,是如何手足无措,颜面无光了。而那小儿,虽只有十七岁,可披了官衣,就要担朝廷之怒,杀不了头,去崖州吹几年海风却免不了的。”

    唐恪淡淡说着,还遗憾地摇起了头,可惜了,一心进学不好,非要攀附小人?

    兴文寨,王冲看着被铺丁押向南面的何广治,摇头叹道:“可惜了,错一次还有回头的机会,你却是一错再错。”

    何广林在一边暗打哆嗦,回想之前王冲在巡厅里对他的一番抱怨,像是刻意让隔壁的何广治听到,似乎又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