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尊伍长,伍长尊队长,队长尊旗长,旗长尊都头,都头尊提点,一阶一级,不管是否出阵临战,都不容背违!抗令不尊或殴辱上官等事,皆斩!”

    军营里,包括所有头领在内的七百一十八名蕃兵肃立,聆听吴近的高声训示。*馆*只是吴近,这帮人可不会如此乖巧,即便王冲压阵,也不至于静得落针可闻,而是一位绯衣官人的官威镇住了他们。

    被王黼重用的宗泽已得了借绯的恩遇,以从八品宣教郎京官之身,得六品以上朝官才能穿的绯服。此时他正叉手挺立,审视着这数百蕃兵。灰发,绯衣,不怒自威之气满溢。

    “尔等在这三月里皆是朝廷所点上番蕃兵,只论阶级,不论族属,若有以族属私事犯阶级者,斩!”

    吴近以边事司蕃兵同提点公事,上番校阅教头的身份,向这些蕃兵宣诵军法,头一桩就是阶级法,即上令下行之法。

    听了一阵,宗泽皱眉,对身边的王冲道:“阶级乃军法之首,为何如此宽松?”

    阶级法就是军队的等级制,自古就为军法第一,文治昌盛的大宋更制订了周详近于烦琐的阶级军法,包括禁军乃至厢军,都要遵从阶级法。蕃兵虽不在法令范围内,但受调遣时也要受阶级法管控,只是事涉蕃夷事务,实际处理会更灵活一些。

    但宽松不等于放纵,吴近所宣诵的阶级法只有十来项,其中斩罚只有三项,即抗令不尊、殴辱上官、以族属犯阶级,其他都是杖罚,宗泽自是不解。

    王冲低声道:“只是蕃兵而已。再用朝廷军法,上面压力更大。”

    宗泽点头:“确实,唐副使得知此事,还来信相责,称要劾我们违擅兴律。”

    王冲眼瞳一缩:“唐钦叟真会这么干?”

    擅兴律是朝廷针对文武官员的军法条例,即包括征发、调遣军兵乃至军事物资的制度。按照相应律法,擅发兵十人以上就要徙一年,百人一年半,每多一百人加一等。千人以上绞,如果唐恪的弹劾成立,宗泽和王冲就得编管广南四五年。

    宗泽嗤笑道:“吓唬而已,有两司文牒在手,又只是蕃兵上番。蔡太师那边都没话说,王学士怎能让他闹起来。”

    这也是应有之义,擅兴律的核心正是兵权掌控,历朝历代,把控兵权都是国家生死之事,以文驭武的宋朝更是登峰造极,以擅兴律确保朝廷对兵权的控制。不过王冲所办之事却钻了擅兴律的空子。他调度的是蕃兵,而且地点也是在边地藩州,朝廷在这方面素无定制。但即便如此,王冲依旧通过宗泽拿了两司文牒。还由两司报备了枢密院,毕竟是调兵,法文程序必须走足。

    听宗泽不以为然,王冲略略放心。西南蕃兵上番这事是特事特办,从无先例。就是他借着王黼的权势和边事司的特权搞的小动作,实质很犯忌讳。朝中非议是他最担心的,却不想是自己人先发了杂音,唐恪不愧是蔡太师丢进来的耗子屎,看来对此人还得多加留意。

    此时吴近已讲到逃亡法,按照大宋军法,禁军逃亡一日者即斩,可吴近宣诵的逃兵处置,不过是以盗论,宗泽眉头再皱:“如此何以成军?”

    逃兵问题是大宋军队的顽疾,针对逃兵现象所定的逃亡法也非常详尽,处罚也非常严厉,当然,只是在法文上而已。可法文都如此宽松,宗泽担心执行下来,几无约束。

    王冲继续打着马虎眼:“朝廷不是更放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