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来舢板,船舱里的大个子先转了船,瞧他直起身子。足有七尺半,膀粗腰圆,虎目方脸,大吼一声能吓退一帮泼皮的威风劲。却惨白着脸,使劲扒着船板。怕水怕到了极致,艄公都忍不住想笑,这三个小男女,真是各有各的寸头。

    接着他又瞠目,那小侍女提起褶裙,嗨哟轻喝,纵身跳了过去。人和舢板都微微一沉,却没怎么晃动,几如羽毛一般。

    “世义哥,越怕越遭罪,你看我,小时候我爹直接把我扔进岷水里,让我抱着木头漂,一下就懂了水性,要不要现在试试?”

    小侍女还在取笑大个子,大个子惊惶地连连摇头,惹得她呵呵笑开。

    “老天爷怎么没把你漂进尼姑庵里,好好磨磨你的耐性。”

    少年笑着就要举步,艄公眼珠子瞪得更圆了,他那路上不发一言,就偷空瞄着小侍女的儿子急了。吸气张嘴,正要大喝一声“还没给钱!”少年一拍脑袋,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串钱。

    青澄澄的铜钱,数也没数就递了过来:“六百文是吧,这是折二大钱,大概半贯吧,多的老人家也收下,今日劳累你们父子了。”

    儿子愣愣接过,老艄公的眼睛眯起,再听那少年欣慰地自语道:“总算轻松一些了”,嘴巴又张大了。

    政和通宝,折二大钱,没错,以老艄公的眼力,这一串真有半贯,相当于一贯文。一颗心放下,感慨又升起,这小措大……不,这小秀才,有些真人不露相啊。

    “官人,你的驿卷在京城能换得什么好吃的?”

    “就三百文的规格,能有什么好吃的。想要尝鲜,也没必要在驿馆,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好。咱们明日去逛京城,吃香的,喝辣的。”

    “不先去吏部报到?”

    “差注期限是本月底,咱们早来了不少时日,时间有的是,急什么。”

    少年和侍女的嘀咕声依稀传入耳中,艄公父子俩对视一眼,各有感受。

    艄公是愕然,年轻船工却是不屑:“这点大年纪,也能得吏部差注?果然是嘴皮一张就能把天遮了的措大!”

    儿子还是有点见识的,艄公附和着点头。年少的官人没少见过,可这么年少,却有实差,这辈子还真没听过……

    忽然记起了什么,艄公脸色一变:“上月我们在戴楼门码头的脚店里喝酒时,好像听浑话人说过什么王孝郎?”

    船工蹙眉回忆,不确定地道:“是……三王端蔡里那个王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