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香院只住着张家明一个人,他悄悄打开院门溜了出去,这几天他将原主记忆中侯府的地形融会贯通了一下,直往韩慎所在的前院奔去,韩慎在书房被刺,身体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戚氏不敢随意挪动他,命人把他安置在书房里,前院的书房本就是韩慎偶尔休憩之所,床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戚氏夜间只派人守着他。

    桃香院离前院书房不算太远,张家明根据记忆算出最近的路线,避开夜间守院门的小厮婆子,别看这段时间侯府的主子们一个个紧张不安,但下人们反倒在夜间擅离职守,张家明一路顺顺利利到达前院,前院和后院的守卫不同,能守在这里的都是韩慎的心腹,不过现在夜已深,守在韩慎床前的只有一个打瞌睡的小厮。

    原主毕竟是武将之子,这具身体练过武,想要趁机打昏一个打瞌睡的小厮轻而易举,他举起右手反复在空中练习了几下,轻手轻脚走上前,一个手刀披在小厮后颈,将他劈昏过去,把小厮挪到一旁,张家明走到床前查探起韩慎的身体状况。

    此刻韩慎躺在床上昏迷有七八天了,他的脸色苍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感觉,但奇怪的是,张家明却没从他脸上看出衰败之色,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张家明拉起他的手腕给他切脉,他脉象虽然沉缓,却慷锵有力,显示出勃勃的生机,这样的脉象分明显示还有救,怎么会一病不起再也没醒来呢。

    张家明不死心,扯开他的衣服俯下去听心跳,韩慎的心跳也很健康,以张家明微弱的医术判断,他身体所中的毒已经被解开,至于为何昏迷不醒,大约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原本张家明以为韩慎是因为毒进入肺腑,无药可医而亡,但既然他身上的毒都被解了,身体看上去也在好转,为什么没能活过来?

    他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书房不宜久留,做完这一切张家明立刻抽身而去,他回到后院时间尚早,府里各处黑灯瞎火的,或许这具少年身体朝气蓬勃,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他寻思着往柴房走一趟,去瞧瞧苗姨娘的情况,虽说苗姨娘做出掉包之事,但原主并没有怨恨她,毕竟原主是既得利益者,没有资格怨恨任何人。

    柴房离侯府的大厨房很近,深更半夜,这里一片漆黑,走近了才能听见从柴房中传出桃香院下人的喊冤求饶声,戚氏做事简单粗暴,将苗姨娘夏姨娘以及一干下人都关在一处,张家明察觉到这一点,他不宜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便在柴房外一棵树后止住脚步,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靠近厨房那边有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主子吩咐的我都做了,如今侯府乱作一团,不知主子许诺我的何时能实现?”

    张家明吓得气都不敢喘,屏住呼吸,心脏砰砰乱跳,他整个人紧紧贴在树上,竖起一双耳朵,打起精神去听接下来的对话。

    “你且放心,主子不是小气的人,等韩慎家破人亡,你想要的自然能得到。”这公鸭嗓听起来很怪异,给人一种舒展不开的感觉,张家明根据这段对话里的线索推断,是有个幕后黑手指使府里的下人做了什么,下人得逞后便向幕后主人邀功,呔,他就知道侯府接二连三出事绝对不是巧合。

    “对了,你挑唆夏姨娘揭发侯府嫡庶被调换一事主子非常满意,特意赏给你的。”说着,公鸭嗓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抛给中年妇人,接到荷包,中年妇人喜滋滋捏在手里,感谢的话连珠串儿似的往外蹦,“谢主子,谢大人,以后主子再有吩咐,小的在所不辞。”

    那公鸭嗓隐在黑暗中,张家明看不出他的表情,却见他又拿出一个荷包,靠近了中年妇人,压低嗓音对她说道,“明天起你把这个放入韩慎的药里,每隔两天一小包,这里面有十包的量,用完为止。”

    “这是?”中年妇人的语气变得迟疑。

    公鸭嗓冷笑一声,“这是什么你不必知道,都上了贼船,还想脱身不成!”

    “不,不,主子的吩咐我都照办,绝无二心。”中年妇人似乎涨红了脸为自己辩解,公鸭嗓没有多停留,很快离开,他走后中年妇人心虚的望了望四周,然后快速离开。

    张家明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马上离开,直到一刻钟后并没有人返回,他才从树后走出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在府里兜了个圈子,感觉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才回到桃香院,躺在床上,整个人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劫,再也睡不着,难怪韩慎最终没能活下来,原来有人要他死,而且把毒下在他的药里,内贼就在府中,真是防不胜防。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两个人的对话,猜测着背后想要韩慎死的人究竟是谁,那个公鸭嗓的声音很特殊,张家明总感觉就差捅破一张纸的距离,他就能猜到对方的身份,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迷迷糊糊陷入沉睡,忽然,他半梦半醒中打了个激灵,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他猜到对方的身份了,对方的嗓音那么奇特,是宫里的太监独有的,太监的主子,那必然是宫里的主子。

    张家明的心凉了,难道要韩慎死的是皇帝?

    但也不对,堂堂一国皇帝,想要大臣死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又是刺杀又是下毒,用的全是下流手段,韩慎都躺床上醒不来了,还要在他的药里下毒,这怎么看都像是有深仇大恨啊,再说韩慎自从十几年前打败北羌后,就逐渐卸下了兵权,他现在仅仅是个空头侯爷罢了,皇帝想收拾他有千百种办法,何必选最恶毒阴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