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想到这里,她倒是想起一件事,不假思索地问,“老爷子,子阳的母亲在哪里,她----”坏了坏了!才问出一半,湛清漪就后悔得要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事儿是她能问的吗?再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而且那必定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她现在问起来,不是往老爷子伤口上撒盐吗?做人不带这么残忍的,她这张嘴啊,是该好好约束约束了。

    “已经死了,很多年了,”黎震霆居然没有生气,或者伤心的样子,看来是把这件陈年往事看得很淡很淡了,只是在说到那个温婉可人的女人时,他眼里多了某种类似怀念,或者愧疚之情来,“子阳的母亲性子很沉静,人长得也很美,在我们那个时候,是难得一见的。”

    说起来,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那些陈年往事,包括对黎子阳和杨雨萱,他一直三缄其口,有意无意躲避那些不好的回忆。可如今面对湛清漪,他却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今天的他话太多太多了,多到如果黎子阳在场的话,一定会感到吃惊的。

    “是吗,”湛清漪笑笑,不知道怎么的,眼前就浮现出一个女子俏丽的容颜来,“那,老爷子怎么不把她留在身边,要……”让她成了别人的妻子,让黎子阳成了私生子,这些应该可以改变的吧?

    黎震霆呼出一口气,摇头,“这世上的事,有多少可以说得清、道得明呢,有些事明明是在重复着不同的重复,可轮到自己身上时,偏偏就没有能力改变,怨得了谁。”

    其实真要说起来,黎震霆跟黎子阳的生身母亲黄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是青梅竹马,一点都不过份。只可惜,黄家在那时候比黎家要强数倍,懂得处世之道的黄父当然不可能把黄云嫁给当年的穷小子黎震霆,很自然的,这一对恋人就被生生分开。

    “果然是,”湛清漪撇了撇嘴,暗道这么俗的戏码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上演,到现在还长盛不衰,国人的思想果然传统啊!“人有的时候抗争不过命运安排,是得信命。”

    “那时候我是信了,”黎震霆苦笑,“因为我挣不过黄家的女婿,所以只能认。后来我娶了妻子,开始打拼家业,可我没想到,后来妻子因为难产,母子双亡,我那时候开始心灰意冷,觉得人生真的很没有意思,每天只会喝酒,四处闲逛,不知怎么的,就碰上了黄云,我才知道她过得并不好,丈夫只知道喝酒打人,她那晚跑出来,其实是要寻死的。”

    啊?湛清漪一呆,“那种情况之下?”一个心灰意冷,一个生无可恋,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像黎震霆这么冷静睿智的人,也会惹下风流债,有了黎子阳这个私生子了。

    “我把她带回了家,安慰她,鼓励她,要她好好生活,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说着话,黎震霆大概也觉得这太空洞,太可笑,自嘲地笑个不停,“黄云说她受够了丈夫,再也不想回去,这次是偷跑出来的。”

    那时候黎震霆也觉得偷偷把黄云留在家里是不对的,早晚要惹麻烦,可她哭得那么伤心,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苦苦哀求,他又实在狠不下心赶她走,只好让她住了下来。

    后来,黄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她也从来不出门,每天都是黎震霆忙完公司的事,就买了饭菜回家做了,两个人一起吃。尽管没有什么名份,可两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还是充满温馨和快乐所,他从小到大的梦想成为了现实,除了倍加珍惜之外,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

    “一辈子能有一段值得珍藏的回忆,也不错。”湛清漪心里很沉重,不知道说什么好,暗暗后悔不该提及老爷子的伤心事,让他在事隔二十多年之后,再痛一次。

    “可惜,那终究不是正道,”黎震霆低下头,眼里有泪光闪动,“黄云去医院生产,也许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的,我们就跟她的丈夫撞到了一起,折腾了十几个小时,黄云生下了子阳,她的丈夫原本不肯罢休,非要跟我讨个说法,是黄云以死相逼,对方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做罢。”

    后来,他把黎子阳抱回家,悉心照料,希望这个苦命的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可以认回自己的母亲,好好尽一尽孝道。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隔了没几天,就传来黄云去世的消息,说是她得了产后抑郁症,趁人不备自杀死了。

    “自杀?”湛清漪吃了一惊,心猛地跳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黎震霆将脸埋在手心里,大概是哭了吧,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总之黄云就那么死了,不明不白……后来我因为要忙生意,再加上也不会带那么小的孩子,就娶了薛冰芙,让她照顾子阳……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告诉子阳他母亲的事,只说她早已死了,也不要他去祭拜……”

    湛清漪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按住了老爷子的肩,等他自己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