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白芹和香月裹了里外三层,直跟个粽子一样,心中却是暖洋洋的,她们搀着我走到门边,撩起了帘珑,我看到院子里洋洋洒洒地下着大雪,雪花真有鹅毛那般大,如柳絮一般自天空中飘下,似在空中起舞,荡漾而落,落在地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人踩上去便湿湿滑滑的要坠倒。树木上都积上了雪,远远望去,更像是下了一场梨花雨,纷纷洒洒,飘飘零零,仿佛都能闻到梨花的香气。

    小路子、小方子和翠菊在空地上堆雪人,还去厨房寻了黑豆与萝卜作雪人的眼睛和鼻子。

    我看得兴起,但白芹已经撂下了帘珑:“主子该去休息了,可不能贪多再吹风,主子的身子可经不得再折腾了。”

    我无法,只得从了她。

    又这样缠绵病榻十几日,身子终于爽利了些,能自己站着起来走动了,我由白芹掺着走到梳妆镜前坐下,乍然看见自己形销骨立的面容,心中也是一惊,脸上瘦削不已,都能看出分明的骨架,锁骨明显而突兀的横亘着。

    眼中失了往日的光彩,但却幽深如古井,不见了以往的神韵,眼下乌青一片,鸦翅一般的睫羽都盖不住那片乌青。脸上瘦得棱骨分明,颧骨也高高的凸起了,人也显得老了好几岁,说不出的憔悴沧桑,瘦比黄花。

    我强压住自心底翻涌上来的不甘,委屈和愤怒,手上紧紧的攥着一支珠钗,尖利之处划破了手心也不觉。一旁翠菊见我手心有猩红色液体滑落,脸上大惊,忙上前松开了我的手拿出珠钗,又去寻了伤药。

    “娘娘,日子且长着呢,何必争一时之意气,折腾自己反而让他们看了笑话去,娘娘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养好身体。娘娘现在的样子不说皇上心疼,就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见了也是不忍啊,娘娘莫拿自己玩笑了。”

    我任由她包扎着,絮絮地讲着,手上却感受不到一丝痛意,脑中混沌一片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许久,我才轻轻地说道:“陪我出去走走吧,好些时日没有看见外面的日头了,想来也定是明媚的。”

    翠菊欢喜的应了一声,便去寻衣物来给我穿上。

    我穿的多,屋内又热,热气蒸熏地极是难耐,翠菊满脸喜色地递给我一个手炉:“娘娘病了这些日子,恐怕都不知道下了几场雪了吧,今儿个天放晴了,正好出去踩踩雪,也晒晒太阳,去一去霉气,我们看着也欢喜。”

    我看着她忙里忙外的样子,不禁有些忍俊不禁,原本的颓丧之气也去了不少。

    到得屋外,扑面而来的寒意加上冰雪气息让我身形不稳,眼睛也眯了起来,翠菊从身后扶住了我:“主子可悠着点,外头风寒大,一时出来怕是要经受不住。”

    我抬了抬手,向前又迈出几步:“无碍,屋里闷的久了,难免有些不适应,过会子便好了。”

    地上积了寸许的雪,似是奶糕一般,看着很是绵密清甜,院中扫出了几条路,其他地方都积着厚厚的雪,我不由走到了积雪深处,抬脚踩踏在了上面,一脚下去,雪由于挤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原本整片雪白的地上便有了几个脚印,很是明显。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有了几点瑕疵,令人扼腕,但我却因着这点不足而觉得有趣,这是一种完美到极致而承受不住生出的不完美。

    我无意继续破坏地上的积雪,但也不刻意保存它的洁白。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了多少不堪的污秽,弥漫的血腥,躁动的心灵。

    我甩了甩头,想要竭力甩去这些晦暗的思想,专心欣赏雪中的美景。没有了青葱绿叶,茵茵绿地,天地间剩下的唯有茫茫白雪,天地造了一个冰雪的世界,皑皑白雪恰似最真挚的赤子之心,坚守着最后的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