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淑仪颇诧异,问张承照“上次那宣徽使的事闹得这样大,官家怎么还会旧事重提?”

    张承照目示宁华殿方向,道“一定有人在他耳边吹风呗。”

    苗淑仪再问“这回可又是全台全院的官儿上殿反对?”

    张承照摆首道“臣也想帮娘子看看,怎奈走入大殿后门,刚一靠近屏风,就被那里守着的内侍殿头呵斥出来了……可张贵妃派去的小黄门却还在那里……”

    苗淑仪想想,对公主道“徽柔,你带怀吉和承照去垂拱殿,等你爹爹退朝就接他过来。”

    公主答应,唤我一起出门。苗淑仪对张承照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颔首,躬身后退而出。

    走到院中,犹听见身后有娘子抱怨“这回可别真被她得逞。若她伯父做了宣徽使,往后我们岂不是连选谁使唤、迁谁留谁都要看她脸色?”

    垂拱殿前后皆有门,御座之后有影壁,左右设屏风,皇帝及殿中内侍由后门出入禁中。公主带我与张承照进至一侧屏风旁等待,那里的内侍殿头见是公主亦不好阻止,倒是公主见张贵妃的小黄门仍守在那里,不觉有气,压低声音斥他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可是想探听朝中之事?”

    小黄门惊骇,连称不敢,迅速退了出去。

    这时忽听殿上有人提高了声音“陛下!张尧佐自罢宣徽使,方逾半年,且还端坐京师,以尸厚禄,本已为千夫所指,今陛下复授其宣徽之职,天下物议腾沸、益增鄙诮,若制命实施,必将有损圣德。若陛下不纳臣尽忠爱国之请,必行尧佐滥赏窃位之典,臣即乞请陛下将臣贬黜出京,以诫不识忌讳愚直之人。”

    他扬声说出这些话,竟大有以自贬要君之意。公主听了立即靠近屏风,透过缝隙往里看,旋即回头跟我们说“这人是谁呀?还真把乌纱帽给摘下来了。”

    我与张承照也去看了看,见那人四十余岁,穿的是御史中丞的服色,想必便是王举正了。此刻他跪于殿中,已除下幞头,高举过顶,闭目低首,静候今上表态。

    而今上仍保持着温和的语调,安抚他道“朕知卿贤直,但有谏言,从容道来便是,何必如此。尧佐之事,朕适才已反复解释过,这次虽授他宣徽南院使之职,但同时让他出外知河阳,所谓除宣徽使,不过是贴职以奖其劳绩,出知在外,亦无法干涉朝中及宫中事,众卿或可安心。”

    他语音才落,便又有个官员站了出来,秉笏躬身,正色道“陛下,宣徽之职仅次于二府,不计内外。张尧佐怙恩宠之厚,凌蔑祖宗之法,妄图非分,屡次向陛下讨职求赏。若除宣徽南院使,今虽出领外镇,将来亦必求入觐,即图本院供职,以至使相重任,陛下不可不察。”

    这人一身绿色公服,显然品阶不高,年纪也不大,看样子似乎是个御史台微官。刚才张承照向公主低声介绍过王举正,现在公主又问这绿衣官员,张承照却也不认识,遂转首请教一旁的内侍殿头,那内侍殿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那是殿中侍御史里行唐介。”

    公主打量了一下殿上官员,又问“包拯是哪位?”

    内侍殿头答道“如今御史台未经中书上报请得皇帝旨意便不能全台上殿,只能按日轮班,故包拯未能一起上殿。”

    今上沉吟片刻,然后回应唐介道“此次迁官,朕之前与中书商议过,宰执亦觉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