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坐诊的年轻医师不认识他,瞧着这么年轻的郎君单独带个孩子,惯例要问一句:“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我是她舅舅。”

    医师料想他确实也生不出这么大的闺女,又问:“她爹娘呢?”

    裴桓顿了顿道:“她爹娘远行未归,临走将她交托给了我,有什么情况您同我说便可。”

    医师见他忧心,先安抚说无大碍,低头写药方时又道:“你得空还是教她爹娘把闺女接回去吧,不关乎你照料是否尽心,小孩子离了母亲,总惯常多灾多病的,要是一直放在你身边,往后且还有你操心的。”

    裴桓却没多言,道声谢,拿着药便抱起念安又回了家。

    回去之后,他依照医嘱说要发汗祛寒,遂将念安拿被衾裹住,先喂给她一块润肺的梨膏糖,叮嘱过她不许踢被子,这才下楼去煎药。

    但兴许被子里太热、太憋闷,头脑也烧得像装了半瓶子水,他再端着药碗进屋时,只见念安蜷在蚕蛹似得被窝儿里,难受得直哭,哭得满脸通红,眼泪把枕头径直打湿大半。

    谁会不怕姑娘家的眼泪呢?

    念安漂亮的眼睛此时有些微红浮肿,水雾蒙蒙地望着他片刻,大抵是烧糊涂了,干脆使性子一扭头,转去了里头面对墙壁。

    她哭得嗓子嘶哑,直教裴桓满腔地无奈全涌上心头。

    他也是头回做人家舅舅,原先有裴大娘子在,还不至于捉襟见肘,可如今……这若是个小男孩儿,大抵都不会教他如此束手无策。

    “生舅舅的气了?”

    裴桓落坐在床边,手掌安抚性地覆在念安肩头,念安背对着外侧抽泣,兀自委屈极了,好半会儿不应声儿。

    过了片刻,她一开口便带着浓重的鼻音呜咽,“舅舅,我是不是你的累赘?”

    话音太含糊,裴桓起初并没听清。

    她没有等到答复,只好转过身来朦胧不清地看着他,越发抽噎得厉害,又问了一遍,“我是不是你的累赘?”

    裴桓这回听清了,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