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梅站在那,呼哧呼哧喘气,瞪着眼睛,“忙了半天还要听你号丧!”她随手在箱子边捡起圆镜摔出去,李宇航浑身上下一抖,哭声彻底咽下去了。

    哗啦一声,镜子碎了,她站起来,镜子碎片相继从身上落下去,松开捂着左手臂的手掌,殷红的血从皮肤上的伤口流出来。

    她抬头看一眼王冬梅,鼻头发酸,眼睛发热,冰冷的泪水从眼眶流出来。

    这时,李海才转过头来,他说:“吓唬孩子干嘛!该做饭做饭去,整一屋子玻璃片,一会儿扎着人!”又朝着李宇航说:“别嚎了,下回街上来卖西瓜的给你买!”

    李海的话在这个乱糟糟的家里格外有力量,又或者说他只是做了王冬梅所期待的结束,让她不用再面对哭叫的小孩儿,即使那是她的亲骨肉,这样的喧闹也不是让人乐于忍耐的。

    终究心里还憋闷着怒气,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大声斥道:“小的嚎完大的嚎,一刻也不叫人消停!”

    她抬胳膊粗鲁地擦掉脸上两行泪水,转身大步走出门去。

    王冬梅在身后说:“了不起,还来脾气了!你行,有种这辈子别回来!”

    她脚步匆匆,一路走出院子门,直走到路边,侧身躲到两行行道树中间,扶着树干默默哭泣,哭着哭着将胳膊盖在眼皮上,闭着眼睛流泪。

    李宇航的眼泪是因为达不成心愿受了委屈,他想要西瓜,可是她呢?她这样问自己,她不想要西瓜,也不想要那面背面镶了白色长毛猫的镜子,意识到这一点,她哭着,觉得眼泪烫得自己疼痛。

    她不敢深思这眼泪的由来,只是自顾自的哭,这哭也不是紧要的事,哭完了,也就完了。

    流水涓涓,不远处传来水泵的嗡鸣,隐隐约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这是有人在浇地,水井管道架在上方,净水从粗壮的管口浇下来声音像瀑布流水,远远地人所听见的是哗啦啦的声音。

    从穿过半人高的艾蒿和野草,在水道边上蹲下,水波剔透,能看清水道里随着水流方向飘荡的野草。水是抽上来的地下水,稍微碰一碰寒冷入骨,几乎让人错觉是疼痛,即使在暑热蒸腾的六月天,这样的冰冷也不是人们乐于尝试的。

    她低着头,捧起水洗脸,冷水在脸上残留一层小水珠,她抿着唇,眼眶微红,残留着几分热意,左臂上的伤口不深,上面凝结着一条暗红色的血线,周边手臂沾着乱七八糟的污血,她看看自己的衣服,好在没弄脏,放下心来,手指沾着水慢慢擦掉这些散乱的血污。

    她重新走回马路上,恰似微风拂来,柔缓温凉,她沿着这条路缓缓走着,走着走着只觉得心里一片安宁,刚刚究竟是用什么心情在哭好像都被风吹跑了,微风荡过衣衫,说不出的惬意,脸上的水珠蒸发了,一片干爽,阳光投下来让人那么温暖。

    小树枝叶簌簌,艾蒿左右摇摆,野花点点,缀入其中。

    李家烟囱冒起炊烟,不一会儿饭菜就能上桌了,别人家里这个点大多吃完了,从那儿经过,她拐入李家后面的街道,苏文家住在第二户,她不进去,抬头看一眼,屋里饭桌已经撤了,苏文爸妈应该正在午睡,她走进去,苏文正在窗下井边洗衣服,雪花铁皮洗衣盆里搭着一块灰色塑料洗衣板,盆子里浮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泡沫,男孩子的红色运动衣露出一个角来,旁边另有一个搪瓷洗脸盆,上面装着几件拧好的衣服。

    苏文见她很惊喜:“丫丫,你找我玩?等一会儿,这是最后一件了。”下一刻,他的视线落在她手臂的伤口上,“你胳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