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庭院间添了些许虫鸣。

    沈容倾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嘲意,知道他多半是不信的。可她说的是真话,那道看似强行赐婚的圣旨,确实是她自愿接下来的。

    说来也奇怪,在她印象里,前世根本没有冲喜成功这档子事。皇上虽也在朝中说了要为重伤昏迷的魏霁冲喜,可哪家的人也不想把自家的姑娘往这个火坑里推。

    若是旁的王府,那些贵女们早就想尽法子抓住机会嫁进去为正室了,偏魏霁这一处,不但没有人想嫁进来,就是连个敢路过这里的都没有。

    太后那边虽然盼着能成,但到底还是要皇上下旨。既无人肯嫁,这件事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可这一世,不知怎的,圣旨便莫名落在安南侯府上了。

    沈容倾的祖父早些年是征战沙场的将领,后立大功被封为安南侯历经两朝,如今年事已高只担爵位已不再朝中任职。到了沈容倾父亲这一辈兄弟四人,因老侯爷依旧在世并没有分家,多年来一直分苑居于同一府邸里。

    如此一来,四房必须出一个姑娘去给慎王冲喜。沈容倾父亲行三,自她父亲那年出征一去不复返,三房便只剩了她们母女两人。

    常年不曾理会过她的大伯母柔声细语地将她唤去房间的时候,沈容倾便明白,这是其他几房不愿牺牲自己的姑娘,打算让她去了。

    可她几乎没犹豫,便应了下来。重活一世总要做出改变才能避免前世最终的结果,如今握在她手中的机会很少,必须每一个都仔细把握。

    慎王府再可怖,能比沈家会“吃人”吗?这些年她在这里尝遍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对这个家族最后的一丝眷恋,早已被前世的一场大火吞噬得一干二净了。她宁愿选择冲喜,选择赌一把未知的将来。

    这样的因果,她不会对魏霁说,可细想下来,就是“趁人之危”了。

    她听见魏霁在轻嘲后幽幽开口:“沈容倾,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说谎。”

    沈容倾微微一怔,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魏霁唤她的名字。那声音不似往日般慵懒。很低,却莫名让沈容倾觉得,这才是他最真实的状态。

    一日的相处,几乎让她忘了,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沾过多少人的鲜血。冯公公会因为他的一笑,落荒而逃。这个人本质便是低沉且危险的。

    “臣妾没有说谎。”

    沈容倾眼眸微动隔着缎带,直视魏霁的方向。下颚在这一刻忽然一紧,被那人略带薄茧的手指轻捏着抬起了一小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