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九章早朝早吵朝朝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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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官入朝前,皇帝已经在中极殿等候了。

    隆庆皇帝头戴黑色的蝉翼冠,身着金黄色的龙衮。这身龙袍比那登极那天穿得可宽松多了,但他还是浑身不自在,坐在囤背龙椅上,口中念念有词道:“照例、接来、与他敕……”

    身边太监们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原来是在背诵,待会儿朝会中的‘例言’啊。话说天家一言一行都要合乎规矩,尤其是朝堂之上,一个字也不能马虎;遇到什么情况说什么话,那都是有讲究的。比如说官员有本奏,圣音便云‘接来’;要给官员敕令的,待其磕头后,圣音便云:‘与他敕。’有该赐酒饭的,便云:“与他酒饭吃。”又有该赐银两表里的,则云:“与他赏赐。”

    却也不光是这么简单的,比如各衙门自奏差错,皇帝便要说:‘你每说的是,且都饶这遭,在外的还行文与他每知道。”诸如此类,不胜其烦。而且还有更挠头的地方,因为这套‘例言’是太祖传下来,以《洪武正韵》为音调,来自于南京方言的大明官话。

    而大明迁都百五十余年,哪怕是从南京迁过来的天潢贵胄,口音也大受北方影响,入声逐渐从声韵中消失了,虽然依旧自诩为正统官话,但与南京那边,其实已经差得很远了。

    如果是正常继位的皇帝,倒还不成问题,因为他们从小就接受严格的皇家教育,其中有一项,就是按照《洪武正韵》,教授南京官话,所以大都能说得很流利。但嘉靖皇帝养儿不教,朱载垕自小就没学过这个,而是说一口带着河南味的北京话,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说起‘例言’来咬不准音、怪腔怪调,让他好生惆怅。

    想到待会儿,还要在大庭广众下出丑,隆庆打起了退堂鼓,对左右道:“要不今天先算了吧……让大臣们先回去,等朕练好了再说……”

    太监们顿时傻了眼,心说:‘这样也行?’

    “唉……”也感觉自己这要求太不着调,隆庆无奈的认命道:“去就去,不就是一堆大白菜吗……”

    ‘大白菜?’从潜邸跟出来的太监还好说,黄锦和马森两个却面面相觑,心说:‘这是先帝的儿子吗?’怎么差别这么大?他们记得嘉靖二十几岁时,便已经阴沉寡言,息怒难测了,现在隆庆皇帝已过而立,为何还这般怕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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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鸭子上架也好,硬着头皮也罢,大明隆庆皇帝还是摆驾皇极殿,召开他平生头一遭,也是大明三十余年来第一次早朝。

    当新君驾临皇极殿,殿前丹陛上的响鞭校尉,便抽响九声响鞭,这个动作有天子御百官的意思,更暗含着皇权对臣子的轻蔑。

    听到鞭响,鸿胪寺的礼赞官也赶紧下令道:“转……跪拜……”百官随即由两列纵队变为横队。几乎所有官员都是第一回,所以在队形转换时,难免出现混乱,甚至有人被挤出了队伍。而且有的人还没转过身,有的人就先跪下了,队列实在称不上整齐。

    好在“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声还是那么整齐。其中分明能听到,还有激动的哽咽声夹杂其间,显然有人动情了……我大明的臣子,对皇帝的要求,真得十分简单。只要能在形式上履行了皇帝的职责,不胡作非为,不肆意践踏国法,大家就心满意足了。

    可如此简单的要求,一个甲子一来,都没有皇帝能做得到。武宗正德皇帝、世宗嘉靖皇帝,这堂兄弟二人,就是荒唐乖戾的代名词。他俩一前一后,把大明江山破坏的千疮百孔,国家已是积贫积弱,实在经不起折腾了。好在天佑大明,现在面南而坐的新君隆庆,在潜邸时便给大家宽厚仁孝,动遵礼法的良好印象,在亲身经历了乃父的荒唐怠政后,于半月前的登基大典上,颁布了《隆庆登极诏》。不避尊者讳,把先帝在《遗诏》中的‘自我检讨”全都再次强调和具体化,让人看到了拨乱反正、收拾河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