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渣滓长大了也是个坏蛋,不打他难道还让他欺负人?”唐诚那双浓密的眉毛朝上挑了挑,他又喝了一小口白酒说,“我一拳打中了那个男生的脸,那一拳很重,我真的是气极了。顿时,他的鼻血汩汩地流……教室里立刻变得安静。”

    “你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张琰说。

    “这一拳让美丽非常感动,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好了上,我才慢慢知道她原来都有那么一个不幸的家。唉!美丽跟我一样都是爸爸死得早,都是苦命的人……”唐诚说又叹了一声说,“谁说没妈的孩子像棵草?没爸的孩子才会受尽别人的欺负。”

    院子里冷冷清清,偶尔有风吹来,土墙顶上零零散散的枯草烂枝,会轻轻地发出吱啦声,虽然这会已经看不见墙顶了,但这种吱啦声不由得会让人想到,那些跟冤死鬼的头发一样杂乱地耷拉着的长长的茎,还有那几间颤颤巍巍跟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站在那里的瓦房,它们似乎随时都会寿终正寝。

    唐诚还想再摸出了一支烟,烟盒里已经空了,他把烟盒捏成一团丢在院里,然后侧了侧身子,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他动作娴熟地打开,取出一支递给张琰。

    张琰不想抽了,冲着他摆摆手。他没理他,又把烟伸到了他跟前。张琰只好把烟接住。

    “你的烟瘾还挺大?”张琰问。

    唐诚嘭地一下打着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在黑夜里扑闪着,他歪着脑袋先给自己点着,然后又点着了张琰嘴里的烟。

    “美丽肚子都大了,你还抽烟?城里人都很注意这一点,说孕妇吸二手烟对孩子不好。”张琰说。

    “人家是狼狗,我是土狗,咱土狗就不用扎人家狼狗的势子了。人家城里人讲究,人家高贵。我是农民,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是农民,是下苦力的。咱农民都耐得住摔打,没事,美丽没有这么娇气。”唐诚说着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雾吐在黑夜里。

    “诚娃,你后来是怎么和美丽一起去广州的?”张琰心里不解其中原由。

    “我和美丽一直保持着联系,初中毕业后她没有考上高中,就待在家里了,我上高中时,被‘老八’王大强带的一伙人打伤后,美丽听说了,就焦急地跑到医院看我,后来还来过我家。那时,我真的不想再在周王村待下去了,就想去外地,永远都不想再回来。我嫌丢人!”唐诚说,“美丽死活都要跟我远走他乡,她说她在家里也待不下去了,她讨厌她后爸。那时我们还不知道什么叫私奔……”

    私奔带给唐诚妈妈带来了灾难,先是美丽的后爸过来闹腾,实际上,他是想讹诈,想要彩礼。因此,这事也让已成寡妇的唐诚妈妈抬不起头。

    “苦是苦了些,我们多少算是挣了点钱,这次回来,就是先把美丽当年偷她后爸的钱加倍还了,这是我们欠人家的,然后,就是要给她后爸把彩礼补上。”大半瓶白酒已下肚,他们浑身发热,这是一晚上聊到的唯一一件高兴的事。

    “你对美丽是怎么打算的?办婚礼吗?”张琰问。

    “还办啥办?”唐诚摇摇头说,“美丽到广州后失业了很长时间,后来,她给餐馆先当洗碗工,后又当服务员端盘子,半年前,才找到了一个生产电路板的小工厂。美丽现在怀了娃娃不能再去打工了,过完年就让她在家里把娃娃生下来。你见过怀了娃娃还办婚礼的吗?”

    “诚娃,你是咱们同学和当年那些小伙伴中生娃最早的人。”张琰笑了笑说,“你都要当爸爸了。”

    “这几天我心里高兴,我妈和美丽终于能相处在一起了。前些天,我和美丽回来后,我妈根本就不理美丽,说什么都要赶走她回家,说她不要这个的媳妇,怕周王村人笑掉大牙。”唐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