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煤油灯下,张拴常旋着交流电收音机上的旋钮,听着断断续续的声音,想象着那个从未去过的外面的世界。几年后,他给妻子说他穷怕了,他要去外边打工,他这辈子就算累死在外面,也不愿意穷死在石堆村。

    然后,张拴常撇下一双儿女,跟着附近乡上的村民踏上了外出打工的道路。

    张拴常成了石堆村第一个外出打工的人。

    “过几天把家里这些杂活干完了,我就去油井,我去找他们打工。”过了一会儿张拴常说。

    “就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人?再说,你这身体……”张欣然妈妈说。

    “只要他们愿意要人,给我半份工资都行。”张拴常说。

    张欣然妈妈没有再说话,她依旧低着头,挤着手里的烂杏。

    一直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的张欣然听到了父母的对话,她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灾星,她的回来搅得全家人不得安宁。无声的眼泪从桃子一样红肿的眼睛滑了下来。她不由得再次诅咒:洛明工业学校,你是天下第一误人学校!

    傍晚,哥哥从工地回来,他拿了个冷馒头吃过后,敲开了妹妹的房门。妹妹两只眼睛肿成两个桃子,由于伤心过度,她几乎都没了人形,头发散乱,嘴唇干裂,目光无神。

    她趿着一双拖鞋无精打采,神情恍惚。被子也没叠还摊在炕上,桌子上更是一片狼藉,房子里没开灯,还紧紧地拉着窗帘,黑乎乎的,跟乞丐窝一般模样。

    张欣家划了根火柴把煤油灯点着,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后终于开口了。“欣欣,哥哥知道你心里难受,咱们祖宗八代都是庄稼汉,外面的人谁也不认识,也帮不上你,委屈你了……”

    张欣然没有支声。

    张欣家说:“欣欣,我总觉得你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你性格要强,也有自己的想法,咱村肯定不是你想留的地方……我想,你要不去外面闯一闯,找个自己想干的工作先干着。这样,爸妈也就不用伤心难过了……”

    张欣然面无表情。

    张欣家停了停又说:“我在工地上也挣不了几个钱,还要给咱爸买药。你把这些钱拿上,这已是我两个多月的工资了。你这次走远点,到省会城市去碰碰运气……咱农村的孩子别的啥没有,至少能吃苦……”

    她依旧没支声。

    “这是860块钱,你拿着……”张欣家说着掏出一沓钱,本想塞到妹妹手里,见她没理他,便放在桌子上了。

    “欣欣,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除了爸妈,我就是你最亲的人,你可别胡想,哥哥不是要赶你走,也没这个意思……你想想,要是我说得对,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去找工作,要是没想通,咱就等春节后再说。快过年了,估计工作也不好找……”张欣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