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琰的眼睛湿润了,心里悔恨极了。过了一会儿他怯怯地说:“我这就去找诚娃……我要给他说清楚我不是有意的,我不应该让他修车子。”

    张琰说着就要去唐诚家。

    “站住!”张有志这句话重重地砸向张琰,他像是被施了法术钉在原地。“你这会去,全村人的唾沫能把你淹死!”

    张琰六神无主,跟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一汪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儿,一圈又一圈,终于吧嗒一下掉落在地上。

    “幸亏你考上了中专,以后不用在村里活人,要不然我看你这辈子就完蛋了。这种大不孝的事搁在谁身上,都不会原谅你。”张有志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下,然后冲着张琰说,“回房子去,不准再出来!”

    张琰杵了半晌终于回到房间,不一会儿,房间里就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夜深了。房间里不再有哭泣声,张琰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心里满是懊悔。如果不叫唐诚出去,如果不去云游集市,如果不是他非要让唐诚把车子修好,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就不会留下父子临别遗言无处寄托的遗憾。

    他恨自己,恨自己害了最好的朋友。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隔着门窗隔着院子,他依稀还能听到从唐诚家传来的哭声。他不敢想像此时唐诚会是多么的悲痛欲绝,更不敢去想像他对自己有多么的怨恨。

    床前的箱子静静地躺在地上,张琰明天就要离开生他养他的周王村,就要背起行囊远走他乡,他突然留恋起这个曾让他厌恶的屋子。这个屋子像监狱一样曾将他与外界隔绝,他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基本上都在在这间屋子里度过的。爸爸对学习抓得特别紧,只要从学校一回到家,就让他待在屋子里学习。他非常羡慕小伙伴们无忧无虑的童年,而在他的童年里,陪伴他的就是冰冷的桌椅。

    在周王村遇到红白喜事,一家人的事就是全村人的事,大家都得主动帮忙张罗。天色已经很晚了,黑色的夜幕笼罩着整个村庄,月亮悬在天空散发着淡淡的光,张有志给唐诚家帮完忙回到了家,这时,他耳边才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张琰听见父亲有力的、节奏感明显的脚步声,从家门口传来,正一点点的朝自己的房间靠近,越来越近。很快就传来了敲门声。门并没有关,这个,从门缝透出的光,父亲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也只是习惯性的敲了两下,像是提醒张琰他要进来了,然后又习惯性的顺手把门推开。

    “你还没睡?”张有志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就别多想了,但你要记住这事你做得不对,你对不起唐诚全家。”

    “爸爸……”

    张有志伸出大手摆了摆,示意他打住。

    “明天的行李收拾齐全了吗?”父亲转移了话题。

    “好了,全都装进箱子里了。”张琰说着将目光投向笨重硕大的木箱子。

    张有志上前掂了掂箱子说:“嗯,是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