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之站在堂屋角落悄悄听着冯家大哥和任泷的对话,又一路小跑把消息传回了冯昕柳耳中。

    冯昕柳虽说没有什么感情经历,也不爱看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但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的故事套路还是知道一些,编段故事圆上这个谎还是轻而易举的:最容易在坊间流传的,就是一对有情人因为上一辈的恩怨纠葛,明明心有灵犀却无法明媒正娶长相厮守,两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反抗,打破藩篱,真情感化了怨恨,感动了上苍,喜庆的灯笼还未挂上廊间,一纸赐婚就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这样的故事跌宕起伏,最受欢迎。大家总是会喜欢这种纯粹而美好的爱情,如牛郎织女一般,哪怕拆散他们的是天庭的王母娘娘,大家也是会照骂不误。

    如果把这样的爱情故事传出去,不但能够圆了之前任家办赏花宴相看的事情,还能将皇帝和郑家架上火炉,他们若是要执意结亲,那就是故意结仇,会如王母一样,受到世人的指责。况且,这个故事真假参半,上一辈的恩怨是真实存在的,稍微有些年纪的也都知道当年冯母姐妹二人与任侯爷的故事,这样背景下的曲折爱情就更加让人信服。甚至到时候不用冯昕柳等人引导些什么,自有那些自认为懂得内情的人,挤眉弄眼遮口掩鼻,绘声绘色地把故事传播出去。

    当然,还有一个更加简单的圆谎方法,只要对外说有高人算过冯昕柳不宜早早结亲,于夫家不利;或是说高人算的是任泷若是早早定亲,不利于他科举或是身体,总之搬出一位世外高人,这谎也就圆了。

    方法多的是,冯昕柳坐在桌边,一下午就能想出来一堆。但是这些方法用不用,能不能用,冯昕柳心里还没有定下来。

    她听出来,大哥似乎对任家有些看法,并不想她同任泷在一起。冯昕柳知道,她能想到这些理由,大哥同样也能想到,不可能只因为这些就退缩,说出这些只不过是为了打发任泷表哥罢了,一定还有些什么别的事情。

    招了招手把瑛之唤来,在她耳边悄声嘱咐,让她等下把大哥请来一叙,院子里无关的人都散去。

    等瑛之回到堂屋时,任泷已经被冯大哥问得额头冒汗,之前还装模作样撑架子用的茶水,已经早被他牛嚼牡丹一般一饮而尽。冯大哥问他怎么圆谎,他说一个答案,另一个问题就砸了过来,一个又一个,应接不暇,砸得他乱了章法,慌了心神,最后只好破罐破摔地答道:“大表哥,我知道我脑子不够用,想问题不周全,但是我是真心想娶表妹的。柳妹妹那么好,郑封澍那个混蛋配不上妹妹的,我自认比他强,你把柳妹妹许给我总比嫁给他要好吧,我发誓我一定会对妹妹好的!至于那些问题,我想你们脑子比我好用,一定能想出对策,我到时候用十二分的精神,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保证不会出错不会耽误事情!”

    任泷这番话说得实在,也说到了冯大哥的心坎上,但是这事非同小可,任泷自己同意,那姨母同意吗,任侯爷同意吗?事涉朝堂,他们几个小辈怕也是做不了主的,眼下还是先把任泷打发回去上学为好,有什么事情,到时他直接找侯爷商议。

    “那好,有表弟这番话我也能放心些,只是,”冯大哥欲言又止,故作吞吞吐吐,就是要引任泷上钩。

    “只是什么?表哥”毫无察觉的任泷焦急问道。

    “只是不知姨母的意思如何,毕竟他们的事情你我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知道姨母心里的疙瘩解开了没有,只担心昕昕嫁进去会因为这些事受委屈。”冯大哥低头说着这些,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长辈的这些我本不该多说,但我就昕昕这一个妹妹,所以……”

    被冯大哥这么一提醒,任泷立刻就想起自己娘亲对姨母表妹的态度,立时又是一脑门子官司,焦急得站了起来,却仍不忘冲着冯大哥保证:“大表哥你放心,我一定说服我娘,一定会让她对柳妹妹好的!”

    冯大哥也顺势站了起来,走过去拍了拍表弟的肩膀:“我信你!”

    这么短短的三个字让原本慌乱的任泷充满了斗志,撸了撸袖子,就要冲回家和他娘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去了,急匆匆向冯大哥告了别,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地离开冯家。

    见着表少爷走远了,瑛之这才上前,悄声把冯大少爷请到院子里去。

    冯大哥一推门,就见自家妹妹执笔站在案旁,腕中系着跟丝线吊着块不轻的玉石练字,也没吭声,只站在她身边看着,等一幅字临完,才开口道:“我就知道,瞒不住你的。我和爹爹本不想让你多操心朝堂的事,但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