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被送进医院时,天还在下雨。

    一个合该朝气蓬勃的上午,或是中午,被厚重乌云压得支离破碎,我从医院走廊的窗户往外望,天色翻涌,巨大的天空像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

    这里医疗条件有限,我看得出二伯动了送吴邪回国修养的念头。其实就那几个月的生命,站在吴邪的角度,他会更希望全程参与对三伯的寻找。但我们更愿意把他关进玻璃罩里保护起来,好给自己留一些念想与激励。

    这是人之常情。就如一位癌症患者,当生命真的走到尽头、陷入长久的昏迷状态时,他的亲人大多宁愿一直通着氧,哪怕这带给病人的更多是痛苦。

    想茬了。我把注意力扯回窗外,继续观察雨中的天空。

    不远处吴邪的病房房门打开,胖子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直奔吸烟区。我左右看看,发现走廊上人不知什么时候走空了,就剩风吹着某一层的劣质窗棂,吱嘎吱嘎。

    我于是走过去:“也给我一支。”

    他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阻拦。

    他给我点上火。我不抽烟,学着脑海中各人抽烟的模样吸了一口,呛得嗓子生疼。

    记忆里拿烟的手势各种各样,我还饶有兴趣地观察过一段时间,思考怎样拿烟更有气势。这时没了装逼的兴趣,随意掌在手中。

    “你们都很疯。”烟雾缭绕间,胖子忽然道。

    我默默看向他。他使劲搓了把脸,问我:“你说,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人变得那样疯狂?”

    “那话怎么说来着……对,孤注一掷。”他发狠地抽着烟,烟头明明灭灭。

    我不语,明白吴邪的身体状况比我想象得更加糟糕,沙海那几年他估计把身体底子都耗没了,再加上肺病……

    我突然有些不敢走进他的病房。

    上天怎么这般残忍,尘埃落定不过几年,他们又要走向真正意义上的离别。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胖子又抽出一支烟,点燃,“我们三个人生生死死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经历过,他天真真没必要对兄弟瞒着。”

    我整个人陷入一种巨大的懈怠之中,沉默不语,一边感受烟雾在呼吸道里轮转。尼古丁渐渐开始起效,混乱的思绪被压实了,留出一线清明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