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勉力撑住桌沿,另一只手将刚拆开的抑制剂倒进嘴里。

    “你在吃什么?”身后传来了兰斯的声音。

    放下杯子,梅伊不露声色地把板状的药片藏进了衣服口袋里,“避|孕|药。”

    可惜他的男朋友并不喜欢这个玩笑,冰凉的手指毒蛇般附上了手腕,“原来你不愿意给我生孩子啊。”

    回到十三区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他仍然适应不了身体上的各种反应:难以抑制的情绪起伏,以及无法抗拒的欲|望与诱惑。

    这天,他趁着兰斯去学校上课,偷偷给格雷打了个电话。

    “你佩戴晶片的时间超过一年,本身的激素调节能力多少会退化,因此就算服用抑制剂,也不一定能恢复到在九十八区时的状态,是正常情况。”

    “就像是把一段弹簧一直压着再突然松手,不稳定是必然的。而且每个人的个体感受不一样,有可能是你对这方面比较敏感。”

    格雷不痛不痒的解释并未消除他心头的疑虑,关闭AMETHYST-01的日子给梅伊带来了强烈的不安,他生怕回到九十八区后会无法束缚住自己下作的本性:粗鄙、喜怒无常、沉迷于动物性的享乐行为、在欲|望的面前奴颜婢膝。

    他早已习惯了控制器支配下的安全感,不然整个人就会被空虚、迷茫、悲伤等等的负面情绪所吞噬。

    梅伊愿意将他的内心比作一株难养的植物,需要用别人的喜爱和赞美来提供养分,只是,来自外界的爱总是那么稀有而易逝,所以他在土壤里埋进一块凝结了尖端技术的晶片,用科技的力量来抵御生长环境的残酷。

    或许,真正令他感到害怕的是一切不稳定的、易变质的、转瞬即逝的东西,无论肉|体,还是感情。

    凝视着镜子里那颗缺乏光泽的紫色眼球,梅伊不由地感到了一丝恐惧。

    过了晚上十点,兰斯没有回家,也没有任何联络。

    自从上次发烧大闹一场以后,梅伊已经不愿再轻易给他打电话了——因为此举会暴露出自己对这段感情的需求度,而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是危险的。

    话虽如此,无缘无故被晾在家中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他回忆起了之前生着病、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发脾气时的委屈,顿时不甘心起来,索性换了身漂亮衣服,决定出门寻欢作乐。

    梅伊来到了他念大学时常去的一家酒吧,选了吧台边上的座位,点了杯金菲士。他是一个人来的,而且打扮得很入时,没过多久就引来了接连不断的搭讪。

    敷衍地聊了几个人之后,梅伊觉得心头始终被一股无名的焦躁所缠绕,回到十三区那天的厌恶感又一次死灰复燃,不同的是,如今他嫌弃的对象不再是兰斯,而是从齿缝间流出涎水的陌生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