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重襄尚在睡梦中与周公谈心,正说到兴起处,却被母亲宋皇后身边的内侍蓦地叫醒,让他前去长春宫回话。

    与他同被唤进宫来的,还有即将于后日南下江南、正在忙碌打点行装的洛王李重洛。

    兄弟二人在长春宫前碰面,谁也不清楚母亲忽然叫他们前来的用意,俱有些茫然。

    只是转头问一旁的内侍,得到的答案亦是语焉不详,毫无头绪。

    偏头打量睡眼惺忪还在打哈欠的弟弟一眼,李重洛叹了口气,吩咐宫女给李重襄拿碗冰酪来醒醒神,这才掀起袍角,先一步跨进殿中。

    春末东风渐长,阳气丛生,长春宫殿前芳圃内千花百草争奇斗艳,怡然可乐,然而正殿集萃殿内却是哐的一声响,有人怒气冲天,直接将手中的玉碗摔了个稀碎。

    “小容怎么可能是哥哥的娈宠?谁在散布这等谣言,看我不打死他!”

    李重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跳起来,衣袖拂过洒落在案几上的冰酪残骸,抬腿就往殿外走。

    李重洛坐在案几的另一边,此时一身紫衣骤遭无妄之灾,有些狼狈。

    只是他来不及清理衣摆处被溅上的数枚白点,眼见李重襄要出去闹事,连忙出手扣住弟弟手腕,用尽全力把人按下。

    “六郎!”李重洛皱眉低喝道,“坐下!”

    “哥哥!”

    李重襄手上挣扎几下,没挣开,他不敢和哥哥动武,只能烦躁地坐回位子上,踢着脚下的玉碗碎片生闷气。

    李重洛叹了口气,没有放开手,而是先转头看向殿中眼含愁苦的中年女子,尽量放平了声音问道:“母亲何出此言?这些话又都是听谁说的?”

    母亲的话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便是他方才听到时也忍不住恍惚了一下,险些像弟弟一样失态。

    殿内服侍的宫人早在两位皇子入殿时就被遣了出去,如今殿内只有他母子三人。见长子如此淡定,宋皇后稍稍放下心来,攒在一起的眉心逐渐散开,只是脸上的一抹忧色驱之不散,平白给风韵犹存的美丽容颜罩上一层阴霾。

    她绞了绞手中帕子,也不以本宫自称,而是吞吐试探着再次确认道:“早间我去□□宫看宜儿,在经过琼华宫时偶然听见两个黄门郎说起的。绎光,你且和母后说实话,你一直拖延婚事,不愿和世家贵女结亲,可真不是因为喜好男风,府上有人了?”

    洛之为言绎也,言水绎绎光耀也。骤闻母亲如此郑重其事地唤他表字,李重洛便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