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迨藏在门后,探出头来,对正要进门的陈慥道:“能给我讲讲江湖上的故事吗?我只听说书先生说过,但总觉得那些故事都是他瞎编的。”

    陈慥笑道:“我说的哪有说书先生说得精彩啊。”

    几人回到家中,各行其是。苏轼和陈慥在房中闲聊许久,苏轼突然道:“我这儿环境简陋,也不知道你想住哪儿,就准备了三处住所,一是住我这儿最西边的厢房,但是西晒燥热,二是住门口的小船,夜晚有江风袭过,凉爽些,但是有蚊虫叮咬,三是住承天寺。你看你想住哪儿?”

    陈慥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住你家里了。”

    苏轼道:“可是那间厢房酷暑难当……”

    陈慥道:“我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四海为家,什么地方没住过儿。就住那间,子瞻不必介怀。”

    苏轼见陈慥谢绝众人邀请选择和自己居于陋室,心中颇为感动,当即作《陈季常自岐亭见访郡中及旧州诸豪争欲邀致之戏作陈孟公诗一首》一诗。

    陈慥笑道:“你这是把我比作陈孟公了啊!”陈遵,字孟公,汉朝时人人以其来家中做客为荣。

    苏轼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慥在苏轼家住了十来天才离开,苏轼将其送到城门口,遗憾道:“如今我有罪在身不能远行,实在没法去你家拜访。”

    陈慥道:“你去不了我那儿,我过来便是。你且好好调养身心,等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苏轼道:“一言为定。”

    陈慥道:“一言为定。”说完翻身上马,对恋恋不舍的苏轼,道,“回去吧,凡事想开些,日子有很多种活法,就看你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说完指了下自己的心口,“一切的答案都在这里。”

    苏轼点点头,道:“我明白。”

    陈慥在马上拱手拜别苏轼,扬尘而去。

    陈慥刚走的日子苏轼美好心情的余韵还在,每天乐呵呵的,但很快又被现实的残酷打回原形,日复一日百无聊赖地度日……

    不知不觉已至七月,苏轼每天的生活单一枯燥,除了偶尔收到全国各地关心他的朋友们寄来的信件时心情稍好,大多数时间要不在寺中打坐参禅,要不四处闲逛,有时候去江边弄水挑菜便过一日。

    这天,苏轼午饭时聊到家乡,忽然想起自己已到黄州许久,一直没有给王弗的弟弟王缄去书信报平安,于是在桌边坐下,提笔写道:黄州真在井底,杳不闻乡国信息,不市比目起居何如?郎娘各安否……写完后,他将信交给阿文,命其拿出去寄了,自己则缓步迈出家门,沿着江边四处转悠着。走了许久,他感觉走的有些累了,席地而坐,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自言自语道:“小弗,你早早去了也好,免得如今陪我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