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轼一墙之隔的三院东阁中,昨天被捕入狱的濠州知州苏颂听到隔壁传来一阵阵的辱骂声与哀嚎声,快步上前,将耳朵贴在墙壁上,聆听隔壁的动静。苏颂本为开封府知府,有僧人犯法,因事情牵连祥符县令李纯,所以没有对其处治,而后遭到御史舒亶弹劾被贬为濠州知州,如今又因为错案被捕入狱。

    几个时辰后,屋外天色渐暗,隔壁的叫喊声、辱骂声依然不绝于耳,苏颂在牢房内来回踱步着,不由感叹道:“可怜啊……可怜……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一会儿,隔壁突然安静下来,靠在墙边发呆的苏颂猛然起身,再度来到墙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怎么没动静了,苏子瞻不会出事吧?他正想着,隔壁突然传来一人的声音:“早点写不就好了嘛!非要受这么多苦才写!”

    苏颂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感慨道:“终于结束了。”

    阿严拿着供词,带领狱卒们离开。苏轼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看着被再度锁上的牢门,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随后的日子,苏轼在李定等人的折磨下供出来周邠、曾巩、孙觉、王汾等众多好友。苏颂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每日听着隔壁的动静,心中难受至极,不由作诗《元丰己未三院东阁》数首,并作序“己未九月,予赴鞫御史,闻子瞻先已被系,予昼居三院东阁而子瞻在知杂南庑,才隔一垣不得通音息,因作诗四篇以为异日相遇一噱之资耳”以记之。

    十月。

    苏轼被折磨了一个多月,心力交瘁。这期间虽然大多数官员人人自危,不敢为苏轼出头,但依然有不少人极力上书营救苏轼。

    苏辙上书《为兄轼下狱上书》并乞求用自己的官职为兄赎罪。已致仕的范镇不顾家人反对上书营救。直舍人院、同修起居注王安礼面见宋神宗,表示自古以来豁达的君主不以言罪人,如果苏轼被治罪,官家难免落得个容不得人才的名声。翰林学士章惇表示当年宋仁宗在位时视苏轼为宰相之才,如今官家却将其关进御史台狱,只怕后世会以为官家只喜欢阿谀奉承之人而厌恶耿直的贤才。宰相吴充则以魏武帝曹操举例,又以尧舜作比,劝说宋神宗放苏轼一马。张方平本欲上书营救,但因儿子张恕性格怯懦,怕惹祸上身,偷偷将父亲的奏章藏起,不敢投至登闻鼓院,因此没有呈送御前。尽管不少人极力劝说,但宋神宗依然不为所动。

    这天,宋神宗到曹太皇太后寝宫问安。曹太皇太后此时已病入膏肓,终日卧床不起。宋神宗每日都会前去探望,以尽孝道。

    曹太皇太后见坐在床边的宋神宗愁眉不展,关心道:“官家为何数日不悦?可是有什么心事?”

    宋神宗道:“国事艰难,新法许久未见成效,有个叫苏子瞻的动不动就谤讪新法,形于文字,实在令朕头疼。”

    曹太皇太后道:“可是苏子瞻、苏子由两兄弟中的苏子瞻?”

    宋神宗震惊道:“您怎会知晓此二人?”

    曹太皇太后道:“当年仁宗皇帝策试贡举后,回宫对吾说他得了两个太平宰相,说的就是苏子瞻、苏子由两兄弟。他还说他老了,来不及重用他们,留给后代子孙们不是更好吗?”

    宋神宗默然。

    曹太皇太后问道:“他们兄弟俩如今身在何处?”

    宋神宗继续沉默着,许久才回答道:“苏子瞻在御史台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