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识相的又端来一套餐具,重新盛上了热汤放到了季亦然面前,他匆匆用手背揩了一把酸胀的眼角,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骆行舟放下了手里的调羹,看着桌边这个一脸恍惚又红着眼圈应该称作“大嫂”的男人,心底隐约传来一道叹息,他也不知道这种多愁善感的心情从何而来,又或许只是男人身上这种脆弱易碎的美丽格外迷人,所以才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怜惜。

    “你想为他殉情吗?”

    季亦然怔了一下,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对方眼底的促狭一览无余,他下意识的想点头,却还是摇了摇头,浅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禁欲的线。

    “看来是我这个玩笑不够好笑。”骆行舟凝视着季亦然宛如冰封的漂亮脸孔,指关节在桌面扣响声音道:“我听保姆说你最近都不怎么吃饭,你是想饿死自己吗?”

    季亦然目光微垂,面前那碗乳白色的汤散发着一阵阵诱人的香气,却丝毫勾不起他的任何食欲,准确的说或许不仅仅是味觉——自从骆云琛离开之后,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直接降到了零点,俨然一个无欲无求的行尸走肉,每天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耳边传来一阵桌椅拖拉的声音,男人的阴影笼罩在身后,季亦然不适的抬头看去,却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骆行舟浑然不觉的抬手拿起餐垫上的调羹舀了一勺浓汤,笑着问:“你是要人喂你吃才肯吗?”

    仿佛有一道热热的电流从脑勺后面直通脊椎骨,季亦然慌乱中站起身想要拉开距离,递到唇边的调羹也被他猝不及防的起身摇晃着洒了出来,溅湿了胸前的布料,他一边局促不安的紧紧握住自己弄脏的衣襟,一边声线颤抖的冷声道:“够了,我自己会吃的。”

    一旁厨房里的保姆听到声响也赶了过来,骆行舟丢掉调羹,摊开双手后退几步一脸无辜的站在季亦然几步开外的地方,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大的反应,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么危险而越界。

    保姆不明所以的看季亦然一遍又一遍用纸巾强迫症似的擦拭着胸前的污渍,忙打圆场道:“季先生再去换一身衣服吧,这里交给我来收拾就好。”

    季亦然应了一声“好”,便攥住衣领头也不回的上了楼,耳后传来骆行舟吩咐保姆把饭送到他房间的声音,车祸后粗粝失真的嗓音并不好听,却潜藏着一股让人心慌意乱的力量。

    他只觉脸上忽冷忽热,反手关上了卧室的门,把楼下的说话声也远远的隔绝在了这道门外,然后望着房间里墙上挂着的婚纱照,缓缓地滑下身子抵在门后抱膝而坐。

    ……

    骆行舟吃饱喝足之后,又嘱托好保姆以后一日三餐按时送到楼上季亦然卧室里,保姆不疑有他,隐隐还有几分欣慰,只觉昔日里那个内向沉默的小少爷死里逃生一场,倒变得活络了不少,至少也有了一个知冷知热的家里人样子。

    骆行舟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他的脑子一片空空,回忆起白天会议室里翻看到的所谓出于自己笔下的“巨作”,有点咂舌的在二楼的书房前停下脚步。

    推开书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书架,统一包上了黑色的书皮交织成一片黑色的海洋,压抑又让人窒息。

    宽大的书桌上除了一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还有几本落了灰的画册模样的本子,笔筒里整齐划一的插满了一个型号的原子笔和铅笔,不难看出它们的主人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