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帝都盛京地处偏南,极少下雪。

    萧明忱快到盛京的时候,灰暗的天空忽然飘落了几朵细碎的雪花。随之而来的小雪花越来越多,黏黏糊糊的,铺满了地面。

    “都春天了,盛京怎么会忽然下雪?”他喃喃道。

    “大概是要死人吧。”陆农卓挑挑眉,魁梧的身躯替他挡住春寒料峭的冷风:“殿下还是早些回马车吧,您若是再被一阵风吹得下不了床,本候大老远从太原将您请到盛京来可就白费了。”

    萧明忱没接他的茬,遥遥望向南方,大片乌云压下,天空灰白惨淡与地面模糊在一起,入目之处,既无村落也无人烟。

    他们一路从太原而来,路过江北战场时,正撞上淮南军落败,王茂的人丢盔弃跑得比兔子还快,剩下遍地尸骸无人问津。

    萧明忱手脚被锁着镣铐跟随他们一路南下,吃不好睡不好,本就没什么精神气儿。乍见此情此景,气急攻心,直接一病不起。

    这一病来势汹汹,他连续多日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倒是把陆农卓吓了个半死。

    他把人抢到自己手里,不过是为了将来能借宁王皇帝亲弟的身份占据大义,方便理直气壮地挥师入京。若是不小心把人弄死了,不仅起不到作用,还会惹来麻烦。

    王傅被夏枫所杀,山南落进严林手中。王茂又刚丢了淮南,江汉一带也蠢蠢欲动,逐渐不受他控制。曾经手握半壁江山的乱世枭雄,一朝失势,只能撤兵龟缩回江左苟且偷生。

    陆农卓带着萧明忱绕过了盛京,继续南行。

    他的岭南大军驻扎在笠泽之南,只等着王茂在江北兵败,挥师直上盛京。

    萧明忱坐回马车内,拆开手腕上的布条,小心翼翼给自己上药,脸色发白,眉目郁结。

    他在江北一病不起把陆农卓吓着了,再不敢给他上镣铐。但之前手腕脚踝皆被磨得破皮流血,江南气候湿冷加之一路颠簸,伤口愈合格外慢。

    在怀远时,夏枫教了他如何使用传递消息的特殊暗记,可一路上陆农卓的人对他近乎一刻不离身地严密监视,又有镣铐在身,根本无计可施。

    他日夜忧思难眠,生夏枫艺高人胆大,只身前来救人,对自己的安危处境却没怎么上心。

    陆农卓不是靠着出身荫庇混到爵位兵权的公子哥。他身上的军功,是在西南的深山老林子里跟南蛮子拿刀子拼出来的。

    大庆强敌环饲,却能吭吭哧哧地苟延残喘至如今,可以说完全依赖于西北有夏枫,西南有陆农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