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再把目光转向晋国。

    智、韩、魏在驱逐范、中行的同时也召回了跟随籍秦进攻邯郸的族甲。召回行动是背着籍秦进行的,这就表明三卿并没打算把籍秦召回来。籍秦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成了无兵可用光杆司令,只得投奔了二卿去了。

    范、中行逃入朝歌后便派籍秦到齐国人求援。齐景公多少年来都没有像接见籍秦时那么情绪高涨了。齐景公握着籍秦的手,大声谈笑地拉着他进入太庙,在列祖列宗的神主前与他举行了歃血仪式。齐国就这样与二卿缔结了攻守同盟。

    为了加强反晋力量,齐景公很快又把鲁、卫拉进同盟。三国盟约中写道:“凡朝歌受攻,同盟者必救之。”

    朝歌城本是商朝都城,城市规模巨大,已经远远超过周国的镐京。武王克商后破坏了城市,又把京畿东北封给纣王的儿子武庚,由此建立了邶国。周公平定三监之乱后,又将邶国旧地封给卫康叔,由此建立卫国。卫国都城就建在朝歌城遗址之上,其名为“沫”;赤狄灭卫后曾一度占领沫城,晋国灭赤狄后又占据了沫城,并将城市名恢复为“朝歌”。朝歌后来成为中行氏的封邑。

    朝歌与邯郸之间有座大城名叫“中牟今河南汤阴县附近”。前面说过,中牟本是赵氏的封邑,邑宰名叫“佛肸”。中牟是太行山东的军事重镇,赵鞅将它打造成一座庞大的武备基地,在此地放置了一千乘兵车和大量兵器、盔甲和辎重。如此一来,赵氏武装远征东方只要带着战马和步兵轻装前进到此就可以了。基地的设置免去了大量的军事准备工作,也节省大量的行军时间。

    佛肸品行高尚、能力出众,是赵鞅最为信任和倚重的家臣之一。不过由于中牟地利位置和经济、军事等原因,佛肸与邯郸氏走得非常近:两座城市的武装经常互为支援对抗敌人,佛肸的手下与邯郸午的家臣甚至建立了婚姻关系。

    对于中牟的原住民来说,“赵鞅”仅仅就是一个名字而已。绝大多数人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对他也没有任何感情。中牟人只是在上缴粮食和赋税时才会提起赵鞅,抱怨他的贪婪和傲慢;而中牟人却把邯郸人当成亲密的贸易伙伴和同仇敌忾的朋友。

    两座城市的交往在承平时期本是十分正常的,可是赵氏一旦对邯郸氏开战,赵鞅就不得不怀疑佛肸的忠诚和中牟人的立场了。

    赵鞅安插在佛肸身边的间谍送来消息说:“中牟城现在人心惶惶,佛肸和民众十分担心、也不愿意与邯郸发生战争。为此佛肸甚至向邯郸派出了使者。目的虽然不详,但是此举已经表明他将要背叛主人。”

    赵鞅大为恐慌,他没有多加思考便决定把佛肸召回来。但是邮无恤劝他说:“佛肸见主人无事召唤,他害怕遭到邯郸午的下场,必然不敢回来。我认为不如派人好好安抚他,告诉他主人最终将会与邯郸氏和解,并要求他不必参加战事,只需完守中牟即可。我们当前的敌人是二卿,邯郸城排在后面。我们消灭了二卿,佛肸就不敢生出背叛的想法了。”

    但是赵鞅过于傲慢自大,他不相信凭自己一家之主的身份和横扫敌军的威名会召不回一名邑宰,于是固执地派人去通知佛肸,要求他立即到新绛来“述职”。

    赵鞅无法体会到佛肸接到命令时心里生出多么剧烈的恐惧:佛肸手持简书,身体僵直、冷汗直流,强撑着才没有瘫倒在地——召回令明摆着就是道催命符啊!

    佛肸把手下官员们召来,声音颤抖地向他们宣读了主人的命令。

    官员们说:“邯郸与朝歌相继发生叛乱,中牟处于叛乱中心,战事日至;此时正在需要夫子坐镇以保卫城市。主人却在此时召回夫子,有悖常理,其心不可不察。且邯郸午地位比夫子高、与主人的血缘比夫子近;他尚且无罪被杀害,可见主人之刻薄凶残。夫子回去,一定会成为第二个邯郸午。所以绝不能服从命令!”

    佛肸说:“赵主所谓‘述职’,肯定是要求我说明派使者去邯郸的原因。我只是劝说邯郸稷不要与公室对抗,又没有背叛行为;我问心无愧,为什么不能回去?”

    官员们说:“邯郸午也没有背叛啊!否则他敢大摇大摆地去见主人吗?”

    佛肸这才不说话了。他给赵鞅写了一封信,信中解释了他向邯郸派出使者的目的、说明了自己暂时不宜离开的原因,最后表达了自己对家族的忠诚;然后派嫡长子将信送到新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