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精美的贡瓷茶盏狠狠砸在云纹地毯上,霎时碎片四溅。

    殿内侍立的宦官、宫女无不浑身一颤,战战兢兢,虽未抬头直视,亦感到皇帝那意欲择人而噬的暴怒扭曲面容。

    “突厥蛮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宇文邕左手颤抖,紧紧握住承载突厥国书的金丝锦卷,情不自禁地内劲外泄,一下子将锦卷震为齑粉。

    何泉在旁佝偻着身子,不知如何劝解,实在是从未见过宇文邕如此怒形于外,大发雷霆。

    毕竟,宇文邕之所以能够坐稳皇位,铲除权臣宇文护,正是因为他坚忍不拔,城府幽深。就算大权在握,龙威日盛,完成吞灭齐国的不世功业之后,他也一如既往地从谏如流,沉静庄重,从不作威作福。

    因而何泉即使没看到突厥国书的具体内容,也能猜到其中绝不仅仅是书写了种种蛮横无礼乃至侮辱鄙夷的词汇,更可能是提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条件和要求,并附带着赤**果**果的武力威胁。

    例如突厥要求大周同意突厥的求亲,并将此前所侵占的齐国土地和人口归还给逃往到草原的齐国宗室亲王高绍义(实际上是交给突厥控制),否则突厥就会尽起数十万狼骑,南下为北齐复国等等。

    当然,若仅如此,凭宇文邕的城府还不至于大动肝火,更可能不置一晒,然后回书与突厥虚与委蛇,大打口水仗。

    但突厥可不是光说不做,自去岁深冬到今春屡有突厥偏师狼骑侵入北周地界劫掠财帛、人口,只是每每都被北周边军勇猛击溃,并未占到多少便宜罢了。

    而突厥高层向来视北周、北齐为两个儿子,钱粮布帛予取予求,对北周越来越强硬的反击既惊且怒,觉得不可饶恕,需要狠狠打压北周的气焰。

    于是,无论国书还是使节,明里暗里以二十万狼骑相逼,提出要北周赔礼道歉、赔偿损失、交出胆敢冒犯突厥狼骑的将领等等蛮横条件,不一而足。

    然而实际上,单论军事实力,自立国起就保留着胡人好战善战风气的北周、北齐并不是真的惧怕突厥狼骑,而是北周害怕遭到北齐与突厥的联合进攻,北齐同样害怕遭到北周与突厥的两面夹击。

    出于合纵连横的外交策略,北周、北齐才争相讨好突厥,屡屡与之和亲联盟,以致于突厥愈发猖狂,贪得无厌,北周、北齐其中一国稍有违逆,立时就被突厥联合另一方狠狠敲打。

    就连雄才大略的宇文邕,也不得不迎娶阿史那柔然为皇后,稳固了与突厥的关系,保证了侧肋的短暂安全,才敢全力出兵伐齐。

    如今北周吞灭了北齐,突厥也就少了一个进贡钱粮布帛的儿子,自然需要在另一个儿子身上补足损失,最好翻倍补足,而又担心这个儿子膨胀起来不听话,于是开始举起大**棒,恐吓威胁,揉捏勒**索,无所不用其极!

    但在宇文邕看来,如今北周一统北方,国力暴增何止一倍,且再不需要担心齐国与突厥的联合进犯,自然就要重新考虑与突厥的外交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