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犟老头儿”是王静辉对王安石与司马光的“昵称”,以前在后世读史书的时候,总是觉得王安石的性格够倔强的了,但来到这个时代后和两位历史名人经常打交道后才发掘,不仅是王安石脾气倔犟,司马光的固执也不在王安石之下,这不禁让他心中有些发苦。不过好在这两个人都是为了国家,只要是为了国事,哪怕双方吵得再厉害,他们也不至于使出什么下三烂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这份气度实在是让王静辉有些心折。

    蜀国长公主听到丈夫称帝国的大臣为犟老头儿后,虽然也听过不少次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发笑,站起来走到王静辉的身后双手扶住丈夫的肩头说道:“司马君实和王介甫毕竟都是前辈,同时又是朝中重臣,这么和他们说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自反而不缩,虽揭宽博,吾不揣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亦。’娘子,有些事情是容不得我后退的,后退一步固然能够成全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于我大宋朝廷无益,更是致我大宋百姓为危境之中,此乃为国事而非私交!”王静辉说道。

    蜀国长公主身为皇族,自幼在宫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丈夫刚才说的话很明白,孟子是儒家先贤,地位仅次于孔子,《孟子》一书她是非常熟悉的。“虽千万人吾往亦”,蜀国长公主也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心中了解丈夫的才华,但受困于自己的身份而不能尽情发挥,这让她心中多少有些难过。

    “浅予,不用想这么多了!有些人和事都是需要时间来评价的,不过至少有些事情已经被历史所验证。我做不了魏征,而圣上还是有可能做唐太宗的,事有轻重缓急,我不会不知分寸地。娘子大可不必担心王介甫和司马君实会如何。他们都是真正的君子,如同欧阳永叔先生的《朋党论》一般,君子之间更多的时候是意见向左地,几个月之前他们两人之间也不是很不愉快吗?现在看来因为国事意见向左而引起的不愉快并不会妨碍他们的私交,而我和他们也是一样的。”王静辉温言安慰道。

    蜀国长公主从身后搂住丈夫笑着说道:“我知道,改之也是同王介甫与司马君实一般是个君子!不过夫君老是称他们犟老头儿,不知夫君也是不是过于执拗了?”

    王静辉听后哑然失笑——自己的地位和影响正在提高,不过自己的性格是否还如一开始来到这个时代一般随遇而安呢?自己给这个时代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但不可否认的是同时这个时代所遇到的人和事也在悄然改变着自己,自己是不是也会变得如同司马光与王安石一般倔强?!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时不同往日,既然历史已经证明是错误的方向,自己就必须要尽量避免,过多地反复与犹豫,到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

    几天之后,轮到了朔日,这是朝廷百官都要齐聚垂拱殿议事的日子,而王静辉身为驸马都尉和龙图阁直学士,自然也要到垂拱殿议事。

    西夏派来的和谈使节已经开始和大宋统治高层商议了几天了,王静辉的耳朵也竖直了倾听这次和谈的进程。不过令他很安慰的是——大宋再一次坚决拒绝了西夏要求岁币的要求,并且提出了数额客观的战争赔偿费用!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以往王静辉不明白,为什么在中国历史上会出现作为战争地胜利者会要签订如此丧权辱国的条约。在宋朝也同样有很多这样的条约,最著名的当然要数襢渊之盟,大宋当时已经占据了优势地位。将辽国地主力部队团团围住,还干掉了当时辽国头号大将萧达榄,但最后却签订了每年岁贡的耻辱条约——这也是开了中国历史的先河——中原正统皇帝与异族皇帝称兄道弟!

    王静辉曾经仔细研究过襢渊之盟的始末,问题不是出在军队作战不力上,而是出在大宋统治高层,出在真宗皇帝和他的大臣身上,那种自欺欺人的鸵鸟精神彻底埋葬了自太祖太宗皇帝以来收复汉唐故土的意志,尽管有寇准这样的一代名臣。但同样也有王若钦这样每种的家伙,不巧的是真宗皇帝比王若钦的勇气大不了多少,有这样地君臣才会诞生如此荒诞不经的结果。

    王静辉知道现在宋朝的统治高层在治国思想上已经发生了悄然的变化,皇帝赵顼在强大武力的后盾下,态度日趋强硬,更重要的是他有着强烈地扩张思想;而君臣当中,自己这个本不应该参政的驸马都尉,几年来不懈的努力所产生的效果更是给皇帝插上了腾飞的翅膀。皇帝意志的变化同样也在影响着朝臣的思想,四年前文彦博和司马光在有土顺城捷报的时候,还主张恢复岁,但王静辉的一力死谏让皇帝赵曙改变了主意,正如王静辉相信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的翻版一样,四年过去之后,现在主持和谈的中书省同样也是司马光有着很大的影响,但连恢复岁币的想法都没有了,相反还要要求战争赔偿!

    “王道还需霸道辅!连司马光的立场都发生变化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王静辉心中连连冷笑。

    宋夏和谈是个重要的题目,但在朝廷君臣心目中还有比宋夏和谈更加重要的事情——抡才大典的结果以经出来了,今天在垂拱殿讨论的事情便是由皇帝亲自接见参考士子,以便定下最后的高低——状元的归属。

    有宋一代,文人治国已经达到了中国历史的巅峰状态,在这个时代,读书人所享受到的待遇是其他中国各个历史阶段所不能想象到的,在这个时代,尽管在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乌台诗案”这样的事情,但文人根本就没有把“犯禁”放在心上。相对于他们,在清朝历史上著名的“文字狱”和八股文的双重压制下成长起来地文人简直视宋朝如天堂一般,嘴上不仅不敢大声说出自己的主张,还要屈辱的自称奴才。这一点连清朝的大才子纪小岚也不能幸免——他尽管才高八斗编纂四库全书,但他也要时常如磕头虫一般来面对皇帝,也要自称奴才!

    在宋朝,被文人视为巅峰地有两个——一个是成为欧阳修那样的一代学宗;另外一个便是能够成为状元。甚至在许多人心目当中,即便能够立下收复燕云十六州之故地的大功,也远不如金科高中状元的荣耀——收复失地再高不过是一武夫行径,哪里能跟状元相提并论?!

    皇帝赵顼还没有到达垂拱殿,但殿上的大宋臣子都已经齐聚一堂,分成几个小堆在细声谈论,话题都是金科状元花落谁家。王静辉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人。名单是皇帝赵顼差人送到驸马府的——驸马倔强的很,尽管有很多学生参加考试,但驸马作为老师不管不问,连判卷和排名的事情都推托给别人了,丝毫不为自己地学生着想,想当年欧阳修碰上苏轼的考试文章之后,误以为苏轼是自己的学生,为了避嫌还给苏轼排在第二名,这驸马做得比欧阳修还要绝,除了负责考试的一些杂物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