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答案的他丝毫没有感到松懈,心情反而无法抑制地沉了下去,甚至一度近产生窒息的错觉。

    事后最可笑的是什么?

    颜煦在医院昏迷好几天,那段时间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还是薛森和他爸妈一起通宵看顾。

    他亲爹颜扉从头到尾只来了两次。第一次骂他有病,不该跑出去飙车;第二次把顾钲带过来,顾钲还一脸委屈地说:“……我、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顾钲他妈也哭得梨花带雨:“弟弟还小,不懂事。你千万不要怪他。”

    那时颜煦浑身缠满纱布,只露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望向颜扉。

    颜扉一句话没说,沉默地别开了脸——他的选择,是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别的原因,单为了钱、为了公司、为了目前和未来的生活,他不能和顾钲他妈离婚。

    ——这也是第一次,颜煦对他现有的“家”感到绝望,甚至产生了迫切脱离的想法。

    当然,后来顾钲也没好到哪里去。

    颜煦出院之后没多久,当着全校所有人的面,把顾钲从班上拽出来,直接揍了个半死不活、屎尿齐流——中途没有人上来说情,也没有人上来阻拦,有不少新仇旧恨累积一起的,都趁机冲过去再补几脚,只恨不能把人踹翻。

    最后顾钲整整休学了两年,也没考上大学,窝在家里自我腐烂,依然是不见光的阴沟老鼠;而颜煦成功考去了外地,渐渐与家里断了联系,很快被娱乐公司的老板挖掘,等他一路熬到快发光的时候——顾钲才囫囵挑了个学校,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继续过着腐烂发霉的日子。

    “陆允你说,那种神经病吧,我又不能一刀剁了他。”颜煦说着,吸了一大口米酒,借着堵吸管的汤圆消愁,“前几年是想多赚点钱,离他远点才好。结果越往高处爬,怎么还离他越近了……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陆允却听得有些发愣。事到如今,怔然望着热腾腾的水汽之外,颜煦那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面庞,他就忍不住地想,这个人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呢?

    人这漫长的一生,总能遇到数不清的坎坷。就像颜煦说的,有些灾难来得莫名其妙——像顾钲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祸害,偏偏让他撞上了,发一回神经还不够,时不时冒出来放一次毒,几乎是拿生命在作死。

    没有办法避免,更没有办法杜绝遇到心态差一点的,也许一次给人整崩溃了。然而颜煦默不作声,一撑就是好几年,很难想象他是怎么过来的。

    明明都是普通人,颜煦的内心不见得有多强大,他也会有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时候。

    此时此刻,陆允坐颜煦对面,独自一人思考了许久。

    他本来准备了很多很多安慰的话。但后来一句也没说,他只是缓缓伸手上前,掌心罩在颜煦柔软的发顶,就像两人在医院外那样,不轻不重地来回摩挲,将他数十年来的所有苦难、艰辛与不好的回忆……用指间的温度,一寸一寸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