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他们的交流并不通畅,宋远早上发个消息过去,要等上几个小时才能收到回复。信息只需要微秒就能发送出去,想要真的传达到对方那边却只赢过了纸质信件跨越整片大陆的时间,后来他尽量在下午和晚上找晏文初聊天。隔着那么大的时差,他们连日历都不同步,过节都是错开来的。

    晏文初锲而不舍地抱怨家里的伙食,直到他终于被父母赶回了自己的房子。

    每天七点他都很准时地醒过来,甚至比大本钟还精确。这个世界的声响最开始有动作,比其他感觉更快地传进他的脑子里,闹钟的滴答声、家具轻微的嘎吱声、外面的叹气声、清晨的鸟鸣、河流水、逐渐远去的汽笛声。

    得益于房子糟糕的隔音效果,最清晰的还是邻居洗漱的声音,工作日里对方总是低低地哼着歌,表现出自己不悦的心情,但周末的时候,曲调就变得欢快起来了,邻居甚至嚎上几句美声,只不过他的音都是破的。

    这个世界充斥着无聊的声音,无聊的日子很好。一代代人的生活总是相似的,晏文初知道直到他永远地死去,日子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数。

    两个人偶尔同频了几次,聊的也都是些琐碎的事情。晏文初告诉宋远博物馆里那个严厉的同事之前总是抿着嘴,让英国人专属的薄唇彻底消失不见,最近莫名地和颜悦色了起来

    “他应该是要结婚了。”晏文初在别人的闲谈中确定了这个消息。

    宋远回了句,“没想到你还挺八卦。”

    他突然意识到“应该”这个词过去频繁出现他们的谈话中。在很多突如其来的事件中,晏文初总是第一个给出推测。

    比如说:

    “数学老师应该是和儿子吵架了。”

    “副班长应该是考砸了。”

    “门卫应该戴的是假发。”

    “应该”其实代表着“肯定”,因为晏文初说的基本都是对的,也许他从来都不是信口胡诌。

    宋远幡然醒悟,把刚才的消息撤回说:“其实你一直就很八卦吧。”

    “我没有!”晏文初反驳的话立刻发了过来。

    实际上晏文初知道自己确实喜欢观察每一个人,他能很快注意到那些不易察觉的变化,同时他也很擅长让别人对他倾诉心事。于是他有意无意地知晓了很多秘密,他把那些东西都锁起来,连对宋远都没透露出分毫。

    在高中生最有青春活力的日子里,大部分人都簇拥在操场边,蒙蒙细雨也浇灭不了他们的热情。运动会期间也有不喜欢热闹的人,只是三三两两地坐在角落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