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太太寿辰前的这一日,当林家所有人都在为老太太的六十五岁大寿准备的时候,一顶厚青绒小轿抬出了林府的后角门,青梅和邹夫子坐在里边。

    当轿子走到距离江家不远的雅轩书局楼下的时候,青梅悄悄的把轿子的窗帘掀起一条缝,透过缝隙,果然看到一个藏青色的男子身影立在二楼的廊道边,青梅看向邹夫子,欲言又止,而邹夫子只是把脸微微垂下,闭上了眼睛,青梅只得放下轿帘。

    轿子一路进了江家的内院,暖阁里,青梅给邹夫子端上一杯热茶,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

    “小姐,那人今日必定又是会等上一整日的,这样冷的天气,你就见他一面吧。”邹夫子苦笑一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快二十年没见了,我都快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以后不必再提了。”说完,一滴清泪划过脸庞,青梅看到自家小姐伤心,忙拿帕子给邹夫子擦脸,自己却忍不住也伤心的哭道

    “小姐,当年之事原本就没有你的错,可你还是自苦了这么多年,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邹夫子仰起头,看着青梅说

    “当年之事我虽没错,可我终究只能选择成为江家妇,他也已经儿女双全,我和他,这一世终究不能成为一双人,又何必相见,再徒增伤心。”说完,她站起身,一边取下手上的镯子,一边说道

    “青梅,去取热水来,我要梳洗换衣,晚点儿还要去拜见公公婆婆。”青梅只得擦干眼泪,出去准备。

    蔷薇院里,二小姐林依颖正和丫环玉镯在看老太太送来的步摇,二太太裴氏扶着小丫环的手走了进来,林依颖看到母亲来了,忙起身行礼,然后扶着裴氏坐下,又让玉镯上了茶。

    二太太并不喝水,只让玉镯把那步摇拿过来看,看着那拇指肚大的晶莹剔透的紫色宝石,下边垂着的一串南珠也是颗颗饱满均匀,最别致的是末端的流苏竟然是用细软如丝线的金丝制成,光泽明亮,若是走在阳光下,就会散发出细碎明亮的光芒,很是别致,二太太用手小心的抚摸着末端的流苏,笑着说

    “你大姐姐及笄礼的时候,老太太就送了一支这样的步摇,大小姐戴着可真是好看的紧,引得多少人羡慕呢,你及笄的时候,老太太没有送,我原还以为只有那一支呢,没想到今日老太太还是给了,可见你祖母也是疼你的,你的婚事也就不用担心了,你祖母让你打扮起来,自然是要给你挑一门好人家。”

    林依颖红着脸低下头,二太太心里则是无比的高兴,原本她看着女儿的及笄礼办的简单,远不如大小姐林依涵的排场,她心里有些心酸却也不敢说,谁让大小姐是长孙女,又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自己家老爷是庶出,婆婆这么多年能不苛待二房,在一应用度上让二房和自己两个亲儿子一样,她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这次老太太竟如此为了女儿相看人家的事情上心,听说虽然不是大办宴席,但是门户相当的几家都已经下了帖子去请,今日又送了这贵重的步摇给女儿,可见老太太是有心给自己女儿找户好人家的。

    林依颖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她和大小姐林依涵一起长大,可是自己爹爹是庶出,祖母虽不苛待,却也不像对大伯和三叔那样好,母亲又是个怯懦的性子,所以她从小自卑,不敢和姐妹们比较,事事让着别人,小心体贴的照顾几个妹妹,只是为了能和姐妹们好好相处,让祖母看到她时多些欢喜。

    去年,老太太给大小姐定下了江陵知府家的嫡次子唐逸风,当时很多人都以为这门亲事是林家高攀了,毕竟林家现在已经无人为官。

    林依颖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替大姐姐高兴,继而又有些心酸,羡慕大姐姐的同时也忧心自己的将来,直到前些时日,祖母和大伯母精心为她准备衣物首饰,今日又派人送来这贵重的步摇,显然是希望在明日的宴会上,让别人都看到,她这个二房的嫡女也一样是受林家重视的。

    只是林依颖和她母亲没想到的是,她的亲事会在林家掀起一番轩然大波,甚至间接的导致了二太太的死亡。

    农历的十一月初六,是老太太的六十五岁大寿,天还黑着,林家内外院的仆人都已经起床开始准备,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林府已经布置的一片喜庆,从大门到内院老太太的福寿堂,一路上张灯结彩,大大的烫金的寿字贴在灯笼上,仆人们也都穿上了新发放的冬装,男的一律褐色,女的一律青色,皆是细棉布制成,那些有脸面的管事们还可以在外边套上兔毛镶边的绸面马甲。

    碧桐院里,林雨桐被秋菊叫醒后,洗漱完毕,穿着半旧的的家常衣服吃了早膳,因想着林雨桐上午要去福寿堂长待,午间的宴席上也不便多吃,所以秋菊嘱咐刘妈准备的早膳都是清淡抗饿的吃食,这样也可以防止因频繁入厕而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