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钩子头两天栾游还成竹在胸,笃信方铮一定会来一探究竟,第三天不见人她有点坐不住了。是不是钩子下得不够明显,没有涉及到人身安全问题,所以方家人没当回事?

    又等了两天,栾游确信自己走了步臭棋,方铮好像对她如何得知老方寿辰不感兴趣啊。

    这么名正言顺接近钟灵的一条路她舍不得放弃,于是决定再给方家来点明示。直接写了封“方参议寿宴有难”的信偷摸塞去了方家门口的信箱。

    落款写的是笔名匆匆,别人不知道,方铮一看就该知道是她,这一回总不能再忽视了吧?栾游早已想好了说辞,只待方铮前来。

    等啊等,好几日过去,现实又让她失望一回,老方的死活还是没人关心,预想中的质疑逼问和故弄玄虚都落了空。这么一来事情不免显得蹊跷,信是没收到还是被某些心存恶意的人拦截了下来?如果是后者那就有意思了,枪杀老方的凶手竟然......隐藏在方家内部吗?

    信封上她注明“方铮亲启”,外观平平常常,没留下任何值得怀疑的痕迹。方府的下人总不会胆大包天私看主人信件,那么能拿到这封信并且敢毫无顾忌拆开的人不多,要么是方铮本人,要么是与他极亲密的人。

    栾游觉得这个内奸不会是方铮,如果是他,看过警示信第一时间就该杀上门来灭口才对,怎会允许她宣扬弑父计划。

    是谁?他爸,他妈,他老婆,还是他那个中原称王的大哥?

    杀人动机豪门恩怨什么的,栾游并不关心,她只想混进寿宴。但凶手目前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计划泄露,却并不知送信人是谁,正暗中观望私下调查呢。方家的门口这几天绝对不能去了,得想别的办法与方铮见上一面。

    栾游想到上次出车祸的地方和东华会馆蹲守撞撞运气,但次日便是报社新年舞会,邀请函已经接下,也答应了要与总编碰面,不去不太合适,只能暂时把“偶遇”搁置。

    请余婶帮忙洗了个头,早先烫过的头发松软披在肩上,两边夹上卡子,卷度已经不如从前,反而显得更自然。换上新做的藕色旗袍,栾游单手卷着棉裤管,露出小腿,穿上皮鞋,站起来在余婶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余婶摇头:“年轻的姑娘怎么穿都是一朵花,腰是腰腚是腚的,没得说,就是你这个脸太素了,眉毛有点粗,嘴巴有点淡,抹些胭脂呀。”

    一听胭脂栾游反射性排斥,当舞女的几天,天天把眉毛拔得比柳叶儿还细,嘴唇涂得比喝了血还红,脸蛋扑得比面口袋还白。不涂不行,舞厅有专人负责检查,哪一天的妆容不达标,轻则呵斥,重则扣钱。而所谓达标就是把自己化出一张假面皮,个个都像女鬼一样,也不知那些爷们儿是怎么下得了嘴的。

    对着一面手掌宽的小镜子照了照,除了嘴唇有点惨淡外,其余都很好,浓眉大眼精神炯炯,面颊泛着健康的粉红,和养母一点也不像。这才是乔喜妮的真实面貌,已经跳出那个火坑,再也不需要顶着假面委屈自己了。

    栾游蘸了胭脂在嘴唇上点了点,对着余婶抿嘴一笑:“好啦,我走了,舞会上要有好吃的糕点,我给婶子带些回来。”

    她走后,余婶就跟自己的瘫痪老公絮叨起来,乔小姐又漂亮又有才华,会洋文,还能写文章赚钱,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啊,为什么会独自一人租住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难不成,是逃婚出来的?

    这年头,对独身年轻女人来历的猜测,大抵如此了。

    舞会举办的地点在莱莱饭店,这里不同于东华会馆的综合娱乐性,没有戏院和舞厅,是一个大型饭店。饭店里有舞池供客人跳舞,也有歌舞艺人做助兴表演,却不提供陪酒陪舞服务,没有四处逢迎的妈妈,也没有想方设法拉皮条的经理,说起来,应该比东华会馆纯洁高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