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垂眸道:“朕自打第一次见到你,便知你是个极伶俐心思极巧之人。大梁不比南朝规矩多,乡间更是民风淳朴,今日是我大梁的百花佳节,也是我朝青年男女互定终身之日,朕自打成年一直想去走走,可一个人走没什么意思,因此也并不曾在这个时候四下走走,今日你便陪着朕在那青山绿水之中去走一走,也算是探访民情了。”

    郑淣才知道皇帝的用意,原来是因为嫌弃后宫的女子们不够美艳动人,想趁着这个日子出去逛一逛,想有一番艳遇罢了。

    只是皇帝一方面存着这个心思,一方面又舍不得教莫氏知道,伤了她的一颗心,若是不来的话,怕是心里头好比是一万只手心里挠痒痒,挠得他寝食不安,于是这才带了自己出来转转,说什么探访民情,不过是扯了一个明晃晃的幌子,不想大张旗鼓罢了。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郑淣终于安下了心,这样说起来,不过是皇帝歪打正着叫上了她罢了,并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份而故意为之。

    郑淣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也不由放松了些,眉眼盈盈:“既然皇上今日是微服出巡,自然宫里头的称呼是不敢再用了,那嫔妾又该如何称呼皇上您呢?”

    这一问,果然问中的皇帝的心事,皇帝终于有机会把早已经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朕正是有这个意思——既然到了宫外头,那自然不可把宫里头的称呼带出来,朕今日本是微服出巡,朕同爱妃又是一副青春年少的样子,不如爱妃就唤朕一声夫君吧。”那夫君两个字如同一颗渍酿了许久的蜜饯一般,从他的喉头滚了出来,自己先觉得甜蜜异常,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郑淣倒不曾觉出异样,道:“嫔妾领旨,嫔妾在这里便斗胆先领一个大不敬的罪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得帘子外头的刘全请了一声安道:“主子,现下已经到已到了棋盘街,奴才请主子的意思,主子是想现在就出城去,还是先在棋盘街上走一走?”

    皇帝道:“春光甚好,不必在此地多做逗留,还是出城去罢。”

    郑淣听得那御马太监轻轻的吁了一声,两匹马儿甩了甩尾巴,撒开了四个蹄子轻快的跑了起来,不多时,那棋盘街的人声鼎沸就被远远的甩在了车后,郑淣透过竹帘子一看,果然已是到了城外。

    又走了大约七八里的路,便又听得刘全在外头道:“皇上,咱们已是到了。”

    皇帝掀了帘子下去,正想抬腿往前走,又回转身来,伸了手扶她:“娘子可小心脚下。”

    郑淣知道他兴头上来了,为了好玩便要做足一场戏,此时也只得顺着他道:“谢夫君。”抬头一看,却见皇帝闻言嘴角含笑,似是心情甚佳,兴致极好。

    郑淣往四下一看,此处乃是一弯小溪,汩汩流水蜿蜒而去,清泉碧沼,倒影插波,溪上桃花夭夭,烁烁华彩,花影繁深,重瓣斗艳,溪边茵草如毯,青葱欲浮,娇嫩可爱,四处丰草野花,艺花邀蝶,莺燕啼啭,远处一大片开阔之处,三三两两地停着小车,仕女华丽的衣裙,逶迤在地,名士邀约成群,横笛吹箫,喝酒赏花,一片盛世之景。

    一旁的刘全迈了一步过来道:“皇上,娘娘,再往前走便是咱们大梁鼎鼎有名的三生潭了。”

    他往左虚虚一指,郑淣顺着那方向一看,只见那一处水雾朦胧,雾气氤氲,只觉飞雾流烟,凉风习习而来,却又听得刘全道,“按着咱们大梁的习俗,青年男女若是亲手将两人的头发打了相思结,放到那三生谭中,必然会三生相好,不离不弃呢!皇上和娘娘既是今日到了这里,不妨也去放个相思结儿,取个好兆头罢!”

    皇帝微微一笑:“这个倒是有些意思。”皇帝本想牵了郑淣往前走,又恐今日做的一番事情,若是做得太过,反倒叫她疑心,于是便只帮她撩开遮挡在前的枝蔓,领着郑淣徐徐往前而行。

    皇帝从不曾和她如此亲近,心情自然大好,两人虽不曾开口说话,这好山好水的情景却叫皇帝觉得自己仿佛已同她走得更近了些,那些平日间在宫墙之内的隔阂和约束,仿佛在这夭夭桃树之下化作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