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声,是发射的号令。

    当数百金军嗷嗷叫着向前冲锋,却被掩藏在深长杂草下的铁蒺藜扎得脚板鲜血淋漓,怒骂惨叫成一片之时。架在战车射击孔上的两百支火枪,在鼓声响起的同时,齐齐开火。

    弹丸激射,断草飞扬,血光映照着日光,草屑混合着肉屑。人的生命在这金属暴雨面前,如同离离的荒草,毫无意义地被无情催折。

    草飞,人落,草坠,人亡。

    金属风暴持续的时间其实很短,前后不过十秒,两轮连射过后,战车内的火枪兵全部进入装填状态,等到下一次连射,起码还需要八至十秒。

    在车城中央望楼上的杨再兴与何元庆,却不约而同放下望远镜,惊喜异常地互望一眼,伸拳相击,放声大笑。他们知道,或许,已经不需要进行下一次连射了。

    在有了车墙的坚固防御之后,天诛军的射程也作了相应的修正:骑兵七十步为射击起始点,步兵五十步为射击起始点。也就是说,敌人是骑兵的话,要从七十步距离才开始射击;敌人是步兵的话,须放入五十步距离才开枪。

    天诛军第一混成旅,作为第一野战军的主力旅,火枪兵战士百分之八十以上是老兵,经历了从第一次奈何关之战以后的所有战斗,心理素质与战场经验都是一等一的。在完全不用担心生命危险的坚固车厢里,射击五十步外的缓慢移动目标。那种感觉,几乎与训练场上打靶无异。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在军队,训练场与实战总是有差距的,如果训练有十分成绩,那么在实战中能发挥出五分为正常、八分为超常、十分为异常。

    安全平和的训练场,与血肉横飞、生命随时受威胁的战场终究不是一回事,士兵的射击、装弹、射速、准头都会受到巨大影响。而半封闭的战车、铜墙铁壁的车城,最大限度地抵消了这种影响,给予士兵心理莫大的安全感,这就使得士兵们的射击水准。无限接近于训练场的水平。

    稳定的射击、迅捷的射速、精准的命中……这一切反映到金军锋矢冲阵上。就是可怕的伤亡率。

    更悲摧的是,金军阵面宽度不过七十米,而天诛军火枪兵的弹丸打击面却覆盖了三百米。这就是说,形成了正面与两翼的扇形打击。对于远程武器而言。最能发挥威力的就是侧翼打击。在这一点上。无论是火枪还是弓箭都一样。

    两轮射击,四百发铅弹,扇形弹幕……金军锋矢冲阵前方的及膝蒿草。如同被无形巨镰割去一茬,而七百名金军组成的大箭头,也像是被切掉了箭尖……

    前三排持牌兵,足足一百五十人,九成以上,人毙牌碎;中间五排长矛斧棒军兵,被狂风暴雨般的弹丸生生削去两排,第三排也被打得七零八落,还能站立的不到一半……最惨的是外围的金军,因为遭到侧翼打击,没有半点防范,基本上无人幸免。原本七十米宽的攻击面,被削切成不足四十米……而那名猛安指挥,在第二轮射击中就被三发弹丸先后击穿身上的牛皮甲,手脚抽搐倒在草地上。

    火枪兵首发两轮连射,收割了近三百条性命,命中率达到七成,这是天诛军火枪兵问世以来,在实战中取得的一次连射最好战绩。

    枪声过后,整个铁壁车城笼罩在一片白烟当中,若隐若现,加上被一长溜车轮支着离地两尺,竟颇有几分云雾飘浮的悬城模样,看起来更添神秘之色。

    枪声一起,巨大的爆鸣,令许多金军的弓弩手惊吓不小,手抖心慌之下,箭矢都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而且烟雾弥漫,目标模糊虚渺,更令弓弩手们不知所措。由于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身处阵后的弓弩手们还没发觉,挡在他们前面的五排金兵,已经成为秋后收割的稻草,横七竖八伏卧一地。

    神智慌乱的不止弓弩手,还有残存的三排长矛兵。他们茫然地踩着同伴的尸体,随着惯性向前奔跑。有的被尸体绊倒,有的踩在血浆肚肠上滑倒。侥幸站立的人,茫然四顾,渐渐回过魂来,扔下手中兵器,哄然而散。金军不能不跑,尽管他们还有四百余人,但是指挥官死了,攻城主力折损大半,剩下的多半是辅助弓弩兵,这仗还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