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愿意,”大道无情的双手撑着窗台,冷不丁听到他哼了一声,“我若愿意成全,还有你什么事?”

    沉暮开始冒冷汗,他听懂了。

    正因为听懂了,所以他开始有了一丝害怕,甚至想要逃跑的冲动。真是可笑,他一个神明竟然会对一个凡人生出惧意,即便眼前这个人已经在通往长生的路上,但那又如何呢?

    等到沉暮离开很久,大道无情依旧没有动作,他看着远处药田里那对男女,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负过的一个人,那时候他就是现在的沉暮,哦错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这个三魂缺失的神明,至少这人心里有着害怕与恐惧,而他没有,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道,全心全意。

    “倘若有天得长生,你是否会后悔?”

    曾经有人这样问过他,后来那人就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老去,是否会后悔这件事情他不曾想过,倒是曾经问过道藏三千不修无情道是否后悔,不过这厮喜欢世间的声色犬马,喜欢浪荡,这么些年竟然只有谢云容一个女儿真是个奇迹。

    这一次沉暮回来,渡业道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出来他的不同,从前他是高处不胜寒的圆月,这一次却像是从地底回来的冷冰,不止是他周身气质冷硬,谢云容无意中搭上他的手,被他指尖的冰冷差点冻傻掉。

    “你怎么回事?”

    谢云容不懂怎么会有人的身体会这样冷,正值夏日,即使烈日当空沉暮依旧穿着厚厚的外袍,谢云容热得像条狗,但只要靠近他就能立马冷却下来,比一碗冰下肚更有用。

    这一年谢云容终于能符随心动,将她爹教的大部分符咒融汇贯通。

    这一年谢云容过了她最后一个生日。

    沉暮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天比一天冰冷,他摸过的碗碰过的花,他提起的剑他画下的符,不出三息便会覆上一层薄冰,他的五识渐渐消失,六感也即将沦陷。

    “师兄?你为什么...”

    沉暮也知道自己快要到大限,自从引下天雷之后他的身份便再也瞒不住,地府黑户的身份本就是个禁忌,孤禹洲没想到他胆子竟然那样大,敢作个大死。

    天道降下的惩罚全部都在他身上应验,靠着孤禹洲的七魄他日日苟延残喘,有时候也想过就这样算了,至少来这个世间走过一趟也算值得,他开始怀念人世间的美好,冰糖葫芦和漂亮姑娘,还有那一坛坛至死都无法忘记的美酒——玉浮梁。

    世间太美了,美到他不想死了,他想活下去,修无情道,成为真正的神明,但天道没有给他机会。

    眼前的少女今日正好十八岁,嫩到掐出水的脸庞还带着向他奔来时的红晕,看啊,多鲜活的生命,如果自己一直活下去,这样的美好就能一直留在他的掌心。

    “师妹,我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