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鲍倒也不笨,三下五除二便猜出了事情的前后,只是真相令人很烫手。

    当了一辈子的金钱鲍到头来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替身,确切来说还是给仇家当的替身,不管是谁一下子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浑浑噩噩当个败家子多好啊。

    “这些人真的没有心吧。”

    梦境里的父母兄弟叔伯,上一代的祖辈,金家的祖宗,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心?金钱鲍很想当着他们的面问一句,既将人赶尽杀绝,又觊觎他人的生机富贵,比起旁得刽子手,金家这些人更像是常年在菜市口杀猪的屠夫,即使冷铁卷刃,杀心亦无休止。

    金家人的残酷在于他们将他人的生命看得无比单薄肤浅,却又把自己看得贵重,我为刀俎人为鱼肉,若有朝一日他们成了别人板上的鱼,不知是否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辛瑶被这家人的无耻与大胆震撼,也依旧不能理解他们的执着与冒险,她在情感与道义上就看不上金家人的做法,一屋子的蝇营狗苟,这家人从骨子里就是烂的。

    “走吧,梦该醒了。”她对蹲在地上的金钱鲍说道。

    辛瑶耳聪目明,即使他拿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脸依旧听到那断断不成线的哭声,似乎被金钱鲍压抑着,但又透过胸腔在共鸣,他不敢哭得放肆,因为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哭成这样,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问自己,我到底是谁?

    是谢家的某个孩子?

    还是无忧无虑了一辈子的金钱鲍?

    他连自己是谁都没有分清楚,既因为谢家的血海深仇而难过,又为自己被人强硬按进金钱鲍的身体内化成别人的身份姓名苟活了一世而困扰,他既无法合理的拥有姓名,也没有了前程往事。

    “像我这样的灵魂为什么还能来到穷奇地狱?”

    跟着金家的历史一路前行,他发现那些被拿来强行抢夺生机的灵魂都会在灵魂离体的那一刻灰飞烟灭,他是唯一的异数。

    “也许你是整个谢家的希望吧。”

    辛瑶觉得也许是天道也看不下去,所以留下了他。

    两人又一次跨过静谧无声的黑水湖,踩着厚重深沉的过去回到了这片依旧宁静又安详的土地上,依旧是那个吵闹的小酒馆后院,当他们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走廊上刚刚醒来的金钱鲍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哪一边才是现实,隐隐约约间他明白有些东西变了,低头看了眼自己满身穿金戴银,粗短的手指头上那十个挤在一起的戒指有些辣眼睛,这一身看着富贵有余,倒是挺像个老财主的。

    这是金家一贯的传家处事风格,这是一户被穷怕了的人家,恨不能将所有家财都戴在身上招摇过市,一点也不懂得低调,难怪后代子孙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而现在,他将这些外在的浮夸都褪去,将自己扎眼的外袍脱下扔在地上,这些外衣包裹住了他的眼睛,而他连走路时要先跨哪条腿都不知道,感觉哪哪都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