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帅府,徐平在自己长官厅旁边的小阁子里喝了一会茶,叫过谭虎吩咐道:“去请承受公事王守规和都监甘昭吉到我这里来,还有,让桑怿、张亢、高大全和景泰一起来。.”

    谭虎应诺,转身去了。

    看着谭虎出去,徐平起身到自己内室,取了离开京城时赵祯赐的御剑,拿在手里看了一会,猛地抽了出来。这剑虽然更多的是装饰作用,但剑本身是名家打造,用材精良,抽出来之后寒气逼人。看着剑身上倒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徐平咬紧牙,把剑插了回去。

    这几个月徐平忙忙碌碌地对秦凤路的军事力量进行军改,王守规和甘昭吉两人并没有具体参与,如水中望月一样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在他们眼里,徐平很多的政策都跟以前的认知不合,只是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两人一直隐忍。这次演练,因为一切都是按战时军法,又没有瞒着他们,两人才看出了端倪。特别是有几个对新制不满的统兵官,私下里找到王守规和甘昭吉,向两人报怨。得到了这些情报,两个人自认为抓住了徐平天大的把柄,在路上就向徐平以难,被徐平用边帅的权力强行压了下来。

    回到秦州,王守规立即找甘昭吉商量,要和他一起密奏弹劾徐平。

    甘昭吉显得有些为难:“阁长,徐节使此次帅秦州,朝廷给得有便宜行事之权,其中就有可以酌情对本部所辖军队重新编伍。现在节帅做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超出权限之外。”

    王守规眼睛一瞪:“你说的什么鬼话?编伍是做什么当我不懂吗?现在节帅做的可不是重新编伍,而是擅自变更军制,就连艺祖所定的阶级法都不遵从了!变更祖宗法制,这还得了!甘都监,你速速与我一起上报朝廷,不然到时候怪罪下来,我也难免受到牵连!”

    甘昭吉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阁长是本路的走马承受,上奏边情是职责所在。我不同啊,说到底我是帅府辖下的都监,弹劾本路都部署,先就犯了阶级法。”

    “你怎么如此糊涂?此次到秦州,难道官家没有给你密奏之权?说没有我可不信!”

    甘昭吉道:“阁长说的不错,官家允我紧急边情可以密奏,但此次的事情,还算不得紧急边情吧?阁长,现在我们不满的可是徐平,不是一般的边帅,哪里敢乱来!”

    王守规瞪着眼睛道:“徐平怎么了?再是得宠,敢乱祖宗法制,也是大罪!我跟你说明白吧,让你跟我一起上奏是给你个脱罪的机会,不然到时你也落个共犯!”

    甘昭吉犹犹豫豫,不敢答应。虽然徐平给人的印象一向平和,但真闹翻了脸,他要拿自己开刀找谁说理去?徐平天子剑在手,部署以下可以先斩后奏,自己明面上的差遣不过是一都监,脑袋说砍可就被砍掉了,王守规能给自己变出来一个?走马承受虽然名义上是隶帅府,实际上两不相干,徐平奈何不了他,他当然可以不在乎。

    正在两人脸给脖子粗的时候,谭虎找了过来。叉手唱诺,谭虎道:“承受,节帅请你到官厅议事。甘都监也在这里,节帅同样也唤你过去。”

    甘昭吉答应,突然心中一惊,才想起来自己私下里在这里跟王守规商量,已经犯了忌讳。谭虎日常不离徐平左右,是他最亲近的人,落在他的眼里,只怕有些不妙。

    到了官厅,见桑怿、高大全等四人已经等在这里,王守规和甘昭吉上前见礼。

    谭虎进去通禀,出来让众人进了官厅。

    徐平静静地站在那里,面色沉重,一言不发。谭虎手捧御剑,默默站立一边。

    见徐平面色不好,甘昭吉心中一凛,急忙道:“节帅,末将先前在京城时跟承受多有交情,此次到关山去了有些日子,回来了坐在一起说些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