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罚入镇远侯府的杂役房为奴,迄今已有一年光景。皇上宅心仁厚,并未将我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众。世人皆以为,我是因为护主不力,才会受罚。

    杂役房管事名叫冷香媛,是侯府老管家的女儿。从我进杂役房的第一天起,她便对我百般折磨,我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向昱辰的指示。之前我偶然听到杂役房的浣衣女私下交谈,说冷香媛的哥哥生前曾任骁骑营都尉,在跟随向昱辰上战场的时候替他挡了一刀,重伤不治,临终前将父亲和妹妹托付向昱辰照顾。

    冷香媛对向昱辰有男女之情,在侯府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终究是夙愿难偿。叶姐姐去世以后,向昱辰便带着她的尸骨回故乡安葬,至今未归。

    有一次我不小心洗破了冷香媛的一件衣裙,她一气之下,命令杂役房的几个嬷嬷打了我四十板子,我的左腿也在那次受刑中被生生打断。后来冷香媛甚至将我当成了她的泄愤工具,时不时的就要用折磨我的方式取乐,不是让我将侯府所有仆役的衣服洗一遍,就是罚我在雨中跪上一夜。到了冬天,甚至克扣分发给我的炭火和棉被,每天晚上我都只能将自己所有的衣服全都盖在薄被上,抱紧自己取暖。

    有一次我发了高热,没有及时给冷香媛准备沐浴的热水,她气急败坏,直接让人将我绑起来抽了30鞭子。她就坐在一旁悠闲自在的吃着点心,享受一般的看着我受刑被打的凄惨模样,还不忘了嘱咐行刑的人,别将我打死了,说是向昱辰临走时下了命令,要留我一条命。后来我被打的奄奄一息,冷香媛便让人将我丢回柴房。

    有好几次我都在想,是不是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可只要一想起我答应过文哲,我要等他回来,我就放下了这个念头。更何况还有叶姐姐,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若是我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岂不是辜负了她的救命之恩。

    昨天我洗了一夜的衣服,直到天蒙蒙亮,我才支撑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回到柴房。今天一大早,冷香媛就让几个嬷嬷将我从柴房拎出来,我被按到地上跪着,冷香媛蹲下身扣住我的下颚,恶狠狠的说道:“今天侯爷回府,你这贱婢给我老老实实的在柴房待着,若是你敢出来污了侯爷的眼,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她说完便甩开我的下颚,带着人离开。

    我支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来,艰难的回到柴房。向昱辰恨不得将我粉身碎骨,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的扬起嘴角,如今的我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就算是他见到了我,应该也认不出来了。

    这天晚上,我正在院子里劈柴,却见到冷香媛身边的贴身婢女杜鹃,杜鹃用手绢掩着鼻子,皱着眉,一副嫌恶的模样:“我家小姐让你去打扫敬尊堂。”敬尊堂是镇远侯府的祠堂,一直都有专人负责打扫,怎么会突然让我前去,此事必有蹊跷。

    杜鹃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到我的脸上,“还不赶紧去,再敢磨磨蹭蹭的,有你的好果子吃!”她说完便急急忙忙的离开。我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心想我究竟是在犹豫什么,现在的我不过是阶下之囚,还有什么值得被人算计的。

    自从我断了一条腿以后,行动便十分缓慢,以前一炷香就能到的去处,现在至少需要半个时辰。当我走到敬尊堂的时候,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我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的,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我艰难的迈进门槛走进去,还没走几步,我的脚踝忽然被什么东西扣住,我吓得打了个寒颤,我蹲下身,想要看清楚是什么扣住了我的脚踝,却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我小心翼翼蹲下身靠近那个人,直到看到他的脸,我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向昱辰,我推了推他,“侯爷,你怎么样?”我以为他受了重伤,本想出去找人过来救他,却被他一下子拽倒。

    他捂住我的嘴,居高临下的瞪视着我,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下贱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候耍手段。”

    我看不清向昱辰此时的表情,他的语气透着践踏人心的轻蔑:“这是你自找的,无论今日发生了什么,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挣扎着推他的手臂:“不是我,我没有,你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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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又过了一阵儿,他低下头贴在我的颈窝中,哑声道:“你对本候倒是一片痴心。”我连忙推开他,跑了出去。

    我慌慌张张的逃离敬尊堂,一路上我摔倒了好几次。我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回到柴房。我抱紧被子躺在床上,哭的泣不成声,我的身体就像是被人活活拆散了一样。一想到今夜发生的事,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疼。我尚未出嫁便失了清白,如何能与文哲相配。更何况,叶姐姐是为了救我才丧命的,如今我却恩将仇报,同她的未婚夫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我又该如何面对她的在天之灵。

    整整一夜,我都没有合眼。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起身重新换了一件麻衣。我浑身酸痛,身上全是又青又紫的痕迹。腿上还有几处瘀伤,杂役房每年春天都会给奴役发放两件旧麻衣,我在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之前身上的这件衣服上已经沾了血。我连忙将衣服撕成碎片,我本想用火烧了,可仔细一想,火烧必会起烟,未免太过引人注目,便只能将它藏在用来堆放柴草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