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着,如利刃割人肌肤,吹得人脸颊抽疼。

    握着缰绳的手已青红皴裂,纵使这般,六千军士仍是安静肃穆,未发一言。

    此地邻近申州治所义阳,绕过面前的深湖,便可到得城门口。

    今夜大雾天,温云傕两片衣袖皆沾了深浓的潮湿,忽略身上不适的湿冷,策马行至蔺长风身边,低声道:“拿下申州不难,但现在大家都担心,若是樊策立时率军前来,我们这六千人就要被困住了。”

    蔺长风纹丝不动地盯着湖面上厚重的浓雾,远处城楼的微弱灯火隔着雾气看不分明。

    寒夜雾重,不仅冷得慌,视野也不好,这天气行军很遭罪,但他却浑然不觉一般,玄色轻甲下面就穿了件薄薄的衫子。

    “要是真来了,就弃了申州和光州,反正我们保守的计划里,这两地并不在考虑之中。”

    温云傕闻言缓缓点头,道:“申、光二州夹在隋州和寿州之间,若是能一起拿下,也是图个方便,给寿州减轻负担。一时拿不下来也无妨,腹背受敌的境地,守不长久。”

    “温先生善探人心,依你所见,樊策什么时候来?”蔺长风偏头看向温云傕,问道。

    “樊策是个急性子,但萧逸淮不是,说到底他还是摄政王的狗,我们实际上是在跟萧逸淮博弈。”温云傕掩唇咳了两声,将冻得通红的手指缩在宽袖之中,“四州军已大败一场,拿下申州后,萧逸淮不敢妄动。我们想要襄州和隋州,萧逸淮自然也猜得到,定是觉得申州是幌子,若是贸然出兵,我们会两面夹攻。”

    蔺长风一对深眸在雾中不显迷离,反倒是透亮的晶黑,声音微沉:“要是萧逸淮真不敢来……”

    “不会。”温云傕斩钉截铁道,“拿下申州他不动,拿下光州他必然坐不住。”

    温云傕面色有些弱不禁风的苍白,可这样文弱清癯的书生,胸有成竹的一句话却无端让人定心,蔺长风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决断之能在他们所有人之上,在他人瞻前顾后时,往往是他以傲然之态做出取舍。

    这种人注定是不同于只会寒窗苦读的学子的,若能入朝堂,当为治世之能臣。

    然而,才子的一腔抱负在刻板的科举条框下消磨殆尽,未登天子堂,已厌名利场。

    蔺长风极轻地为温云傕叹了一声,说道:“除非萧逸淮还偷藏了一支突厥骑兵,不然我们在兵力上是优势。”

    温云傕道:“确实,此战胜算极大,以谋为战,更是事半功倍。”他斜瞥一眼蔺长风,笑意深深,“少庄主好计策。”

    蔺长风坦然受了这夸赞,轻笑道:“兵者,诡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