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静海山庄,静谧而幽深,听涛阁外,碧海潮生,巨浪排空,一次次的撞击在岩石上,溅开似碎琼乱玉,又似风卷残雪,东海春潮,瑰丽万方。此时正是清晨,庄内的下人已经轻手轻脚的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而就在这时,听涛阁上突然传来激越的琴声,琴声如潮,激昂连绵,庄内众人都不由立住,侧耳倾听那动人心弦的琴声,恍惚之间,仿佛那气势磅礴的潮水已经越过峭壁,呈现在眼前一般。一曲终了,那些下人各自惊叹一番,又开始忙碌起来。而在静海山庄最高处的一间楼阁之内,一个白发如霜的老者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凝聚在远处的听涛阁上。这老者年过七旬,却是鹤发童颜,神情气度冷漠淡然,正是医圣桑臣。这时,门外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道:“师祖,青烟给您请安来了。”

    桑臣本是东海蓬莱人,而在他返乡隐居之后,江哲特意派了人建了静海山庄,接桑臣到此养老,桑臣虽然性情冷漠,可是对江哲却是视若孙儿,也就没有异议的住到了这里。江哲相助雍王夺嫡成功之后,扶病来到静海山庄,桑臣费了无数心思,才调养好江哲的身体,数年来,一家人其乐融融,桑臣对柔蓝和慎儿也是十分喜爱,倒是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温情。静海山庄风景如画,桑臣也有意在此养老,即使江哲夫妻已经离开,桑臣也仍然住在这里,不过膝下承欢的换了姜海涛、越青烟罢了。越青烟身上的蛊毒已经被桑臣除去,虽然数年内仍要用药物调治,但是性命已经无碍,而且越青烟虽然是女子,却是天资聪颖,对医道颇有见地,桑臣很满意她的灵秀和天资,将她留在山庄之内传她医术。姜海涛除了料理公务之外,也住在静海山庄,谁让他和越青烟夫妻和睦,不忍分离呢。所以静海山庄仍然是十分热闹,没有一分寂寞。

    听见越青烟的声音,桑臣微微一笑,道:“进来吧,怎么海涛没有过来,昨日他不是回来了么?”

    越青烟带着两个侍女走进房来,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数月时光,越青烟仍然是肌肤如霜雪,不过不同的是,两颊多了几许血色,让她显得越发清丽绝俗。听到桑臣的问话,她含笑道:“师祖,海涛也想给您来请安呢,不过方才先生的信使到了,海涛需要接待来使,所以恐怕得一会儿才能过来。”

    桑臣点点头道:“弹琴的是谁,倒是好一手琴艺。”

    越青烟道:“青烟听相公说,是北汉的使者秋玉飞,魔宗京宗主的嫡传弟子,公公已经将所有事情都交给相公处理,所以相公派人将他接来此地。”

    桑臣轻轻蹙眉,魔宗,秋玉飞,他心中泛起涟漪,那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六十年前,他桑臣也是魔门星宗宗主的候选,可是他对此却没有兴趣,最后因为他医圣的身份而失去了继承星宗宗主的机会。不过桑臣从未后悔过,他也不是多事的人,虽然身上的蛊毒早就被他化去,但是他从未想过泄露这个隐秘,星宗就这样成了他记忆中遥远的记忆,直到董缺的出现。一见到董缺,桑臣就知道此人必是星宗弟子,他曾隐隐暗示江哲董缺身份有诡秘之处,不过江哲只是笑道:“董缺心中有些隐秘,这个我知道,不过只要他忠心于我,我也不愿过问他的私事。”桑臣听后也不再过问,反正在他看来,董缺也没有恶意,不过是寻个安身之处罢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小顺子叫来,将一些自己参悟的绝学传授给他,这样一来,若是将来星宗和江哲有了冲突,小顺子足以对付星宗高手,他就不用担心江哲的安危了,不过从星宗的宗旨上看,他也不信星宗会和江哲对立。至于他自己,武功早就超越了魔宗的范畴,所以倒不忧虑董缺发现自己曾有的身份,更何况,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呢?

    董缺暂且不提,秋玉飞的到来却让桑臣心中微动。北汉魔宗和江哲可是敌对关系,秋玉飞来到东海,可不会存着什么好心,若是见见秋玉飞,应该可以了解魔宗现在的实力吧。虽然桑臣并不担心江哲的安危,有几十万大军和大雍的高手侍卫保护,又有得到他亲传的小顺子在旁,星宗的武功又是隐隐克制着日宗、月宗的武功,即使京无极的武功也已经超出两宗范畴,进入宗师行列,这种克制仍然是存在的,江哲应该不会那么容易遭遇危险吧?

    听涛阁内,秋玉飞抚着爱琴,心中宁静许多,数日前他进入东海,就被东海来人接至在滨州的馆邑,等候小侯爷姜海涛的接见,直到昨日,才有人将自己接来静海山庄,在来之前秋玉飞已经听说静海山庄乃是江哲隐居之处,如今住在里面的是东海侯爱子姜海涛和他的夫人越青烟。想到自己即将踏进江哲的居所,秋玉飞心中不免五味杂陈。昨日更是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到了清晨,他请庄内下人引路至听涛阁,想要观看海潮,到了阁中,海风清新,凭栏远眺,不由心旷神怡,因此抚琴抒怀,一曲终了,只觉得数日来的忧虑苦楚尽皆消散。秋玉飞站起身来,看着栏外的潮水,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冰冷和清新,秋玉飞不由想到,若是江哲也在此处,两人一起观潮听琴,那该是何等的惬意啊。只可惜两人如今已是仇敌,只怕今生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正在秋玉飞心中惆怅的时候,耳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秋玉飞心中一动,来人龙行虎步,应该不是普通人物,他回到琴边坐下,等待来人。门外传来爽朗的声音道:“秋公子好兴致,观海抚琴,其乐无穷吧,不知道公子可喜欢静海山庄的景致。”声音未止,一个俊朗少年走了进来,正是昨日匆匆一会的姜海涛。

    秋玉飞起身一礼道:“静海山庄风光如画,秋某十分喜爱,小侯爷特意来见,可是已经有了决定了么?”

    姜海涛将一封书信放到琴旁,道:“今晨江先生的使者到了东海,这是先生给公子的书信。”

    秋玉飞心中一震,虽然想到东海可能会将自己的行踪禀知江哲,却仍然不能消去他心中惊骇,看来江哲对东海的控制十分严密,若是自己的要求不被接受,莫非自己真要在东海大开杀戒么,这样一来,恐怕自己只能逃出东海去了。

    打开书信,秋玉飞目光一凝,只见上面写着:“

    玉飞贤弟如晤:

    自万佛寺一别,闻君已平安归国,不胜庆幸,虽沁州之事害于贤弟,然各为其主,哲并无怨言。知君出使东海,哲有意留君暂驻静海。寒舍虽陋,却有藏书万卷,更有江海之胜,君若有意,或观海抚琴,或扁舟游弋,此乐何极,何必陷身沙场,致令双手血染,心境难平。东海风清月明,正合君心,屈君留此,望君远离俗世争端。若翌日重逢,望君前嫌尽逝,哲当与君琴歌唱和,再述别情。”

    秋玉飞初时心中一宽,江哲并未怨恨自己,可是看到后来,他不由眉头紧锁,江哲竟然想将自己软禁在东海,真是岂有此理,他放下书信,冷冷道:“小侯爷可是自信能够制住秋某么?”

    姜海涛摇手道:“秋公子过虑了,家父昔日曾受国师恩典,东海也曾收过贵国的钱粮,怎会恩将仇报,何况公子武功高强,海涛也无能囚禁公子,不过东海已经决定不参与此战,但是今次之后,东海于北汉再无亏欠,今后恐怕就不能再和贵国有什么牵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