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地势相对平缓,过了岐黄山脉向南行去,一马平川。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深冬天地冰寒,万物寂寥,本是一年四季中最惨淡的光景,可这个冬天,没有兵祸,百姓反而好过了不少。

    十年的休养生息,几个月的战争还不至于饿死太多人,虽是农闲,可各国朝廷依然忙得热火朝天。筹措军粮,四处平乱清匪,修筑防御工事,赈灾,纵横。

    吴灿作为一国皇帝,并没想着开疆扩土,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此次联合大唐出兵,也是出于无奈,实在庆帝太过勤勉,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这吴灿便是那酣睡之人。

    桃源镇便是吴越的一个边陲小镇,地方不大,几百户人家,此时冰天雪地,看不出何等景色,若是春秋之季途径此地,定会被此地风物所迷,有美池桑竹,十里桃花。

    或许是年关将至,小镇上行人络绎不绝,酒楼之中多是些异乡人,有手持刀剑的江湖游侠,也有背负行囊的商贾,姿容各异。夏清风进得酒楼,哈着热气,向店小二要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桃花佳酿。

    小二见夏清风一脸倦容,便询问要不要住店。夏清风说不着急,先弄点吃食上来再说。这店小二却又推荐起楼上的听书来。

    “客官,远途劳顿,要不要上楼听听书,咋么这的说书先生可得劲了。您放心,本店童叟无欺,就多五文钱而已。”

    夏清风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钱,只是不信这种小地方的说书先生能说出个什么花来,本想拒绝,可听到楼上突得响起一片叫好声,不尤又好奇起来,便道:“端上去吧。”小二欣然应是,一阵忙活。

    上得二楼,比起楼下的清冷,这可算是另一方天地,七八桌客人并未坐满,站着的却人满为患,有些恰好囊中羞涩的客人,便借坡下驴的跟酒楼掌柜伙计说什么不在乎位置,站着喝酒便是,反正也不耽误说书先生说故事。

    一位年迈的说书先生,坐在一根小凳上,手里拿着个古旧的惊堂木,在几案上手舞足蹈,说得是唾沫齐飞,绘声绘色。他旁边还跟了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若是有人打赏,便托着个盘子过去接住,弯腰道谢。这说书人来这酒楼说书,有些年头了,起先便只有一个要求,养活襁褓中的孙女。

    方圆百里都晓得这座酒楼的招牌,不是什么醇酒佳酿,也没有什么卖酒撩人的动人小娘,而是酒楼的这位年迈说书先生。

    酒菜早就先一步摆好,夏清风刚坐定,说书先生一个故事刚讲完,他一拍惊堂木,便起身高高举起双手紧握的拳头,向众人致意,酒楼内又是响起大声喝彩,此起彼伏,好一个热闹喧沸。

    讨尽了便宜的说书先生大袖摇摆,高人十足的坐在小凳上,一番故作模样的正襟危坐,这才伸手抓起几案上的惊堂木,重重的一敲几案,郎声道:“下面的故事,便是恶人谷大战西域剑宗。”

    老人又是一放一拿,惊堂木再次猛然敲响,老人中气十足的沉声道:“春秋兴亡,天下大事,能任人评说的,无非是热血与情缘!话说千年宗门……”

    就在此时,有个站着的听客扯着嗓门高声笑问道:“先别急着说这个,上回最末,你说北路总镖头洛丹女侠大闹珈蓝教,说是怀了江小楼的孩子,二女为他大打出手,最后二人都跟他跑了。你说江小楼御女有术,到底有什么本事这么被江湖女侠喜欢,你到是说清楚啊。大伙说是不是是啊!”

    酒楼客人齐齐轰然应诺,不少将刀剑搁在桌面上的江湖豪客,都开始喝倒彩,许多游侠儿更是使劲吹口哨。夏清风却是听得酒水洒了一地,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书老人显然早已熟稔此等情景,老神在在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呲溜一声,津津有味。事实上在每回说书的尾声,卖关子抖包袱一事,本就是这老人的压箱底绝学,吊足了听众胃口,才能有回头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