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可以凝聚一个民族的团结精神,可以使共同面对死神的人们摒弃过去的一切恩恩怨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寨子中心的十字街上,人们无所顾忌的摘下家中的门板,并铺上稻子或被褥,谁也不忍心让逝者躺在冰凉的土地上,又把各式各样的被单拉展,恭恭敬敬的盖在他们身上。几匹刚从木式织布机上卸下来,还没有来得及上浆的生白布,被撕成一缕缕、一片片用来包扎伤者的伤口。有几家把养半大的猪、羊宰了💷🖟📹,用大锅煮上以犒劳守寨的“将士们”。寨门旁的那个“毫厘不让”的杂货铺老板,也把铺子门全部敞开,不断地高声叫着,乡亲们都听着,需要什么来拿什么,俺保证分文不取!

    接近中午,日本人没有再发起第二次对寨子的📐🙿🐇进攻,人们正在诧异,“洋铁皮喇叭”又叫唤了起来:寨子上的人听着,你们探出头来看看这三个人是谁?皇军还是那两个条件,🕮🌿🄴同意了放人,敢不同意就灭了你们的寨子,还得搭上他们的性命。寨子上探头看过的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都投向了卷毛。卷毛心里“咯噔”一下,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大舅哥和两个妻妹的身后,有日本兵用刺刀在抵着,岳父家那头他熟悉的大青骡子,被铁嚼子两边的缰绳向后紧拉着,伸直了脖子不情愿地仰着头,尾巴不安地来回扫动,四蹄也在急躁地☕上下踢踏,用大红绸布结成的并蒂莲花,已经被扯散了一朵,另一朵也滑落下来,吊在骡子两只前腿之间不停地晃荡着,随时会掉下来。王中学直起来身子,用双手卷成筒状:“小日本!你们还算人不算人,我们寨子的事和别人不相干!你们放了他们咱们再说。”日本人不答话,对着“大舅哥”大腿就是啪地一枪,大舅哥“哎哟”一声跪倒在地。卷毛噌地一下跳起来,握紧拳头:“小日本!我日你祖宗十八代,欺负外乡人算个啥球能耐,有本事放了他们我下去换!”众人赶忙把卷毛拉了下来,按倒在垛子下面劝说:“你咋恁憨实来,啥时候见过到狼嘴里羊羔,还能囫囵着夺回来?”卷毛双手捂着脸哭着、重复着说:“我对不起杏儿,我对不起杏儿全家,我对不起……”

    寨子下面响起了一声枪响,声音像⛷🟅🚴是被物体遮📐🙿🐇挡住了似的短促,接着就是双胞胎姐妹号啕大哭的声音,这哭声慢慢🚎💌🐞变得越来越嘶哑,越来越微弱,这哭声如万把绞刀,撕裂着每个人的心。

    五百多个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魔鬼,面对毫无军事常识、武器简陋的村民,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没有跨进寨子半步,梅邪气得火冒三丈。下午三点多钟,梅邪从山下调来两门野战炮,集中原有六门迫击炮对着寨墙猛烈炮击。十几分钟后,北边的寨墙被炸开了两处一丈多长的口子,成队的日本兵像狼一样嗥叫着冲了过来,寨墙上人们像缺口的洪水向豁口扑来,寨里的人们同时也拿着各种搏斗工具,高声叫着,疯了一样涌了过来,然而,他们的躯体如一堵堵被掘去了根基的土墙,连续地、层层地向后倒去,形成一堵无法停止的塌方。半个时辰后,日本兵又一次被击退了。寨子上的人们还没有喘口气,日本人的第三次进攻又开始了,这一次来得更猛,更强烈,更持久。迫击炮、掷弹筒不间断地砸向寨墙的豁口,日本兵三人一组,在机枪的掩护下,交叉匍匐着前进。村民们慌乱的搬来各种杂物,企图把豁口堵住,结果根本无济于事,密集的子弹让他们再也没有起来。王中学脸颊上,🎵被炮弹皮削掉了一块肉,露出了半个牙床,鲜血顺着脸颊流向下巴、脖子、前胸。有人急忙递给他一只活着的公鸡,王中学一把扭断公鸡的脖子,活生生撕下一块鸡皮,用力揞在受伤处,他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嘴巴里的血沫子,抓起一把带有红穗子的大刀,看着眼前只剩下十几个拿着武器的村民们说:“这样弄着不成,得等到日本人过来和他们混在一起一对一地干,啥球大炮、机枪都让他们使不上劲,是死是活各人凭个人本事!”王汉强手握早已打光了子弹的步枪,咔嚓一下上了刺刀:“老少爷们,事情弄到这种地步,啥都不说了,横竖都要和小日弄到底,王山寨自古没有出过孬种,咱不说啥名垂青史,最少咱们对得起祖宗儿孙!”

    这是一场没有呐喊的肉搏战,除了器械撞击时发出的清脆声,剩下的就是人倒下时的沉闷声⛍🙊,此时这个世界,除了残暴地屠杀和原始本能的反抗,根本找不到半点所谓人类文明的存在💝💴🖅。

    从寨墙缺口涌过来的日本兵越来越多🊡👺,王汉强等人朝着寨子的西边且战且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