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曲沥看着跪在浴缸里一动不敢动的江朝暮,沉默了好半天,似是已经疲于纠正他喝醉了酒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口误。

    曲沥的眼神不似刚刚那般冷漠无情,似乎掺杂着极度复杂的情绪。在短短一分钟内,他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内心,然后回顾了一下这一年半来对江朝暮的各种冷淡,严苛,毫不留情,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这个为了他而挡酒自己喝到吐的奴隶。

    若只是父亲派来他身边的传话筒和控制他的棋子,为什么对公司的业务那么上心,为什么又会在醉酒后说出那些对他好像很忠诚的话?为什么潜意识里那么执着地想叫他主人?

    “先生?”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哪怕是神智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今天的江朝暮胆子格外大,放在平时他绝对是低垂着头安静跪着不动,此时却莫名话痨起来,“您要看着奴清洁吗?”

    “江朝暮,”曲沥突然道,“我看不透你。”

    你今天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给我挡酒?曲沥差点就问出口。这也是我父亲的指示吗?是你想要以此博取我好感的方法吗?还是......

    最后一种,曲沥不敢想。以一个私生子身份在曲家生活,除了小时候一时冲动离家出走,他无时无刻都保持理智和清醒,也在尽力变得更优秀和强大。

    尽管是主子,但他血脉不纯,在曲家没有母家当靠山,也没有父亲的疼爱,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小时候他身边跟过两个同龄的家奴。他们对自己示好谄媚,却转头就将他的事情告诉了其他少爷,让他们尽情地嘲笑奚落他,然后恳求这些少爷们将自己要过去,因为他们不想跟着他这个晦气的主人。

    后来他自己选择去了一个很普通口碑不错的寄宿中学,在越岑的隔壁市。长时间不回曲家,家主自然也不会再想着给他身边安排家奴,只有从小照顾他的李叔一人足矣。

    都说时间会抹平伤痕,可曲沥觉得自己心上的伤口一直都在,甚至由于江朝暮的到来结痂的旧伤重新撕裂,疼痛又变得鲜活起来。

    曲沥毫不犹豫地掐断了最后一种极为危险的念头。谁都不信任,是他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但是礼尚往来,他可以对江朝暮稍微好一点点。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他确实受益了。

    短暂的迟疑在曲沥的脑中不过须臾。江朝暮喝得太多,脑子也转得慢,一时没反应过来曲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看出曲沥的不悦,于是傻愣愣地请罪:“奴......奴错了,先生您罚奴。”

    “自己排泄清洁后就去睡吧,今晚不需要你伺候了。”一番思虑下来曲沥也彻底没了欲望,疲惫地吩咐。

    “是。”江朝暮乖巧地应声,压下眼中的不解疑惑。他快速排泄后跪在浴缸里做清洁,酒劲逐渐过去,困意袭来,他也顾不上多去思考,拾掇洗漱好回房间倒头就睡。

    一夜无话。第二天江朝暮清醒过来的时候,窗外阳光已经亮得刺眼。江朝暮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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