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乌云整天整月的天上聚集着,阵阵寒风吹过,不情愿的散开些,不多时又重新布满整个天空,无边无际。就像打翻了一瓶墨汁,再怎么加水,再怎么摇晃仍是漆黑无比。无雪之冬,草木像似没有了庇护,愈发孤单飘零、颤颤巍巍。大地皲裂、干枯,在冰雨中冻结成块,又在北风中散落成沙。

    雪仍不来,整个云州竟似坠入了无尽长夜。温言奇一次次的赖在床上,坐在桌旁,站在窗前,等待期盼已久的天明。可每次都会失望,竟至恍惚。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是该出门还是刚刚进门?直到闹钟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才不耐烦的一层一层的穿了衣服。

    再后来,索性套好了衣物,对着手表,等待闹钟的醒来。等他炸雷似的叫了起来,才缩了脖子,推门出去,浸入那个昏暗阴沉的街道……

    所有的冬季都没有如此漫长。

    黑云愈发浓过往日。听说市里又稀稀拉拉的飘了雪花,而预报说这些似雪非雪的过程正在往云州赶……

    不知是上高速还是走省道?

    想来还是高速好些……

    都在等待着一场雪,最好是一场大雪,一场暴雪,捅破了老天爷那个阴沉沉的脸,倾盆而下。对,就像春天的暴雨,像秋天的狂风,噼里啪啦,叮叮咚咚,下出声,刮出阵势才好。

    雪还没有到。

    廖智力不再担任市长的通知却到了。只好叫了小赵,火急火燎的往市里赶。

    汽车在高速上飞驰,窗外隐入云端的山峦,被乌云浸墨的农田,孤岛一般的云州城,在身后一帧一帧的连成一片,渐渐虚无……

    车猛的一下侧滑,惊醒了沉睡中的温言奇。眼前一片弥漫,狂风裹挟了雨雪砸满了挡风玻璃。路面污水横流,车轮挤破了水的聚集,压过的瞬间,黑水溅的几丈高。路过的大车、小车居然都不减速,急吼吼的驶过,卯足了劲往前冲、再往前冲,只留下时明时暗的灯影在昏黄不清的天空中飘来荡去,直至淹没在狂风雨雪中,……

    温言奇下意识的去摸扶手,多年前文州暴雨的末世景象顷刻充满了心头。

    有人一次一次的进来说着迅速暴涨的降雨量,会议室里的烟雾呛人口鼻,滔天的洪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四下横冲直撞,吞没了少安的天地。薛朝平猛的推开了门,带来了一身的风雨和陈国兴落水的消息……

    一个个让人手足无措的说法突然袭来,惶恐,震惊,无奈……

    洪水过后,残垣断壁,太阳暴晒,横七竖八的树干,有的陷在淤泥里,有的横亘在房梁上,陈国兴肿胀的头颅,土地被撕裂翻着口子,少安如同久经屠戮的沙场……

    温言奇不由的抓紧了扶手。

    风雪渐止,远处的灯光依稀明亮起来,汽车尾灯慢慢拥挤,喇叭此起彼伏,一场冲刺终于等到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