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地自言自语,声音却控制在自己身边,一点也没有传出去,就在这样淡淡地说着,杜泽好像完全把自己抽离开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冷静而淡漠地分析着自己的心态。

    然而就在这样说着的时候,渐渐地,杜泽的拳头还是越攥越紧,眉目间肃然的气意变得越发慨然。

    “……但是,人又谁能不恐惧呢?”

    说到最后,杜泽忽然又这样问着自己,却依然闭着眼。

    “畏天命,畏史名,畏大人之言。畏死故求生,畏厄故争渡。苍天无畏,大道无情,因此千万年一直漠然俯视,自成圆满,却绕在了这样的圆中出不去……而人有所畏惧,却正因这份畏惧,正因这样的劣根性,因而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圆,从一开始就有一个巨大的缺口……”

    “……但正因这个缺口,所以人才能拥有无限的可能性。正因不完美,所以才不会被自身的完美所拘束,因此能无所羁绊地遨游于无限道路之中,从最平凡的基础开始,一步步登临而上,甚至能够成就超越一整个世界的伟力……”

    “……但即使是拥有了这样的伟力之后,人还依旧是不完美的。”

    杜泽喃喃自语着,若有所思地以食指点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因为缺口一直都在。”

    轻轻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似得,他再次笑了起来。

    “但是,却正因这个缺口,正因有了情感,有了本心,有了执念等看似缺点的缺点之后,人才有无限向前的动力啊……”

    “……我们终究不是真正的天道,做不到真正的太上忘情。哪怕是所谓的‘斩情灭性’,也终究只是对天地大道一种拙劣的模仿罢了。学者生,像者死。既然是人,便应当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来,又何必以自身性情为代价,抑制冲动,斩绝心性,以此来上体天道,成就长生?”

    便在这一刹那,杜泽忽然站起了身,目光如刀。

    挑起帘子,望着马车外烈烈秋风中簌簌青草叶片,黑山白水间苍翠茫然,细细看去,生民挑担插秧,老人孩童往返来去,步履轻盈,杜泽目光渐渐地生出了一种仿佛长久思考后终得的释然。

    “大道何必他求?诸相本自源我!”

    仿佛一声炸响在心中响起,杜泽长长地叹了口气,身周渐渐地生起了一股盈然的气息。

    “道在众生……”

    杜泽说了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