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平和最后妥协了,她想尽办法让自己习惯越来越畸形的身体、犹如鬼长期上身的不适,让自己学着去喜欢肚子里的孩子。然而直到她成功分娩了,啼哭着的连昊元被塞进她怀里时,她依然对这鲜活的生命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完成了作为生育容器的责任,而之后还有更重的一个责任——她强行将他带到这个世界,这份愧疚、赎罪,只能靠自己努力保护他免于一切危险了。

    父母都离开后,连平和把儿子放回在纪南生怀里:“他好丑。”

    “……”

    一股辛酸从心底涌出,她大哭起来,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会一遍又一遍重复“他好丑”这句话,然后向丈夫要求无尽的安慰。

    坐完月子后,她带着纪南生和连昊元逃离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试图融入正常的社会里,切断家族与恶鬼世世代代的纽带。

    “他好臭。”

    “我忘了帮他换尿布了。”

    “纪南生,他又哭了。”

    “你让他抱着那个狮子玩偶,他就不哭了。”

    “什么狮子?”

    “玩具箱里。”

    “玩具箱在哪?”

    “连平和!你怎么把昊元忘在公园里了?!”

    “啊?”

    “你这人怎么当妈的?!”

    一家三口刚刚稳定下来,年迈的父亲便在一次浩劫中尸骨无存;连昊元刚刚学会跑步时,大哥和嫂子就被厉鬼夺走性命,留下比连昊元大不了多少的连年。连平和被迫搬回家里,在看着她长大、却并不会给她投来像大哥那般信任目光的长辈下努力撑起这个庞杂的家族。

    掌权的女人总是比男人难太多,只要她稍微有些疑虑,就有人在背后说她优柔寡断;只要她稍微表现得宽宏大量,就有人在背后说她妇人之仁;只要她铁面、强势一些,就有人在背后开她更年期的玩笑。父亲和大哥在事务上总是率性而为,为此经常让家族不是处于危险中,就是濒临破产,连平和一改他们的风格,让家族安稳矗立在它百年的山林之中,让族人的生活渐渐富裕起来,然而她知道,人们还在怀念父亲和大哥掌权下的“江湖义气”、“豪放洒脱”,用她的缺点遮盖她为家族带来的一切。有时候不止是她为了家族变得冷酷,族人的态度也在让她变得冷血。

    “芳林的儿子终于看得见井里面的鬼了,吓得他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