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漫天,村中升起炊烟。云若木乘着马车穿过小村,向外张望,见这背靠大山的村落有炊烟,却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顿觉古怪。他叫车夫慢些赶路,快走出村子时,在河边发现一户没有掩门的人家。

    门口有一棵粗壮古树,树下坐着一位年轻姑娘,对着流淌的河水,呜呜地哭泣。云若木让车夫停马,下车朝女子走去,离近些拱手问道:“冒昧叨扰,不知这里可是孟家村?”

    那姑娘见了他,哭也顾不得了,只一味盯着瞧,似乎要记住一辈子。云若木的确有一副值得记一辈子的相貌,就是日日相对,也是看不够的。粗略看来,该是个十七八的年纪,面相还要显得小些,却通体的气质,必定是上等人家才能教出的新秀。许是大病初愈,有些不要紧的病容,但高高梳了马尾,顶着镶嵌宝石的金贵发冠,多添了几分精神气,便叫病容也变作别样的风流俊秀。

    这一番打量下来,姑娘也不好失态,止住哭泣,慢慢答道:“此处正是孟家村。”

    云若木笑道:“我是来此寻亲的,不知姑娘家中可有长辈?”

    姑娘遮着通红双颊,不敢多说一句话,转头回家找能主事的长辈了。

    片刻,便出来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请云若木进屋坐着说话。

    一进屋,云若木便说:“我姓云,天上白云的云。家住京城,上月来了一个落魄妇人,自称是我家远房的亲戚,从孟家村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家人看她可怜,便先留下她照料,再托我来孟家村打听打听,那妇人的话是真是假。那妇人原来姓刘,从外面嫁进村里,夫家姓孟,名石。”

    老翁思索,却困惑说道:“村里是有个叫孟石的汉子,媳妇刘氏就是从这河上游村子嫁过来的。不过咱们这几个村子几代都是乡下人,互相知根知底,怎么能和云公子家里攀亲戚呢?”

    不消说云公子的穿戴,就是模样气质、举手投足,也该是个不愁钱财用度,又有文武底蕴的家里养出来的。他穿着贵气,同村里人绝不可能扯上关系,许是有人见他和善,家里富贵,特地跑去行骗的。

    “可那妇人说得肯定,又知道许多祖上的旧事,家人都半信半疑。”云若木歉意笑笑,“打搅二位,不知可否带我去村里孟石家看看,也好确认那妇人说得是真是假。”

    老翁听了这话,连连摇头,一边沉默不语的老妇也摆手,劝这位公子:“去不得,去不得呀!好公子,听句劝,趁天色还没黑透,加紧赶路到镇上去吧。”

    见云若木不解,老翁说:“云公子,不是我们小气不肯留你做客,那孟石家里已没人了。他家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女儿,因为长得乖,被山大王抢了。孟石想救女儿,跑去找山大王求情,结果被一刀给杀了。他家妇人知道丈夫死了,女儿没了以后,大哭了一场。从此整日都疯疯癫癫的,不知跑去哪里了,我们再也没见过她。”

    云若木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也是一家子可怜人。不过听老人家提到什么山大王,这里难不成还有土匪作乱?”

    “哎呀哎呀……”老翁提及,便一脸愁苦,本不想说这烦心事,却为了让这个云公子知道害怕,早些赶路,老翁才讲起附近山里土匪的事。

    这附近几个村子深受其害,那群土匪作恶多端,头目也是有些本事的,还有个“生嚼骨头”的名号,姓山名行业。曾做过几年江洋大盗,后来逃到这里落草为寇,招来的都是一路货色。他手底下有个叫陈实的军师,还是孟家村招赘的女婿,少年时考上秀才,后头越发不争气,十几年也中不了举,便恨上朝廷正道,跑去山寨主动投了山行业。不说读书科举,陈实耍心眼子确实有一套,他给山行业出谋划策,暗中贿赂了地方官府,打掉衙门上上下下,才叫朝廷多年没发现有个贼窝。于是山行业行事越发放肆,横行霸道,竟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要这附近的村子上贡“秀女”。

    怪不得家家门户紧闭,云若木又想到这家人不同寻常,便问道:“难道他们要来抢你家的姑娘了?”

    老夫妇都各自神伤半晌,才说道:“可怜了我们家女儿,要是生得丑些,要不定就没有这场灾祸了。”里屋坐着的姑娘听见这话,又啼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