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木安慰道:“女儿家生得貌美,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能说灾祸呢。”

    老翁抹去眼角水迹,好不容易有个诉说愁苦的人,就一股脑将劫难告诉了云若木。

    原来这家人姓孟,世代住在村中,有良田耕牛,也算个吃穿不愁的人家。孟家两口子恩爱和睦,没有妾室粉头,到了四十才得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便更是当掌上明珠一样疼爱。孟姑娘如今十六,正是婚嫁的年纪,老两口舍不得,本打算招赘一个上门女婿。却不想土匪窝在隔壁山上,听说孟家女儿貌美,要孟家把女儿送来当土匪老婆。孟家两口子求神拜佛也不管用,报官又被好一顿为难,差点将孟老头抓进去吃牢饭。

    实在是走投无路,一家三口整日唉声叹气,孟姑娘恨不得投河死了,可又怕惹怒了土匪,连累了双亲。只得咬牙认命,答应明日早上就坐进土匪轿子。

    云若木听了前因后果,忽然从袖中摸出一块牌子,上面有朝廷文书,写着:特赦三品密探大臣,好生威风。

    老翁大惊大喜,赶忙叫女儿出来,一家人围在一起,正要跪拜,被云若木拉了起来。

    云若木颇有耐心,让一家三口看过令牌,方才说道:“实不相瞒,我正是奉朝廷的命,前来探查土匪寨子的。前段时日,有个叫刘玉的妇人上京伸冤,受人蒙骗,阴差阳错告进了东厂。不料正巧惊动上听,龙颜大怒,下旨要查个水落石出。”

    听到是朝廷派来的官老爷,孟姑娘反倒哭得更厉害,八成是大悲大喜,心情起落,一时激动,难以自制。

    “你可不要哭了,这双眼睛就跟会发光的明珠似的,哭坏了怎么办?且听我说个主意,保准让你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再也不受匪徒贼人欺负。”云若木拿帕子替孟姑娘擦拭眼泪,为了哄她,说话又轻又慢,不像个朝廷官差,却像个性情温吞的公子一般。“你们速速收拾要紧的行李,带上所有钱财产契,乘我的马车,连夜离开这里。别担心,我的车夫是多年的忠仆,一定将你们送到隔壁镇上,找一处地方落脚,等事情了结了,我便去接回你们。”

    二老激动不已,硬是要拜谢云若木,连什么青天大老爷都叫出来了,要是云若木不拦住,怕都成了他们嘴里的天上星宿下凡,救苦救难了的。云若木便不耽搁,立即叫来车夫,几句便嘱咐清楚,让这家人速速动身。

    只有孟姑娘一个,捏着手帕踌躇了许久,是最后上马车的。刚一上去,方才止住的眼泪珠子,又流了出来。

    等这一家人上马车走远了,云若木才冷冷一笑,温吞的样子忽然垮掉,算是原形毕露了。他在孟家逛了一圈,在厨房晃悠时,还打开人家的米缸看,翻看橱柜、菜篮子,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鬼。

    路过院子的时候,还故意吓唬守家的黄犬,把人家养得鸡鸭赶得乱叫,跟村头人嫌狗怕的小子似的捣乱。云若木玩了一通,走进孟姑娘的闺房,先诚心说几句对不住,不是有意冒犯。

    便打开藤箱木柜,小心找起衣服来。他喜好是越贵越好,可是孟姑娘却是小家碧玉的格调,云若木得按照人家的打扮来。于是挑了一条藕荷色衣裙,在自己身上比对尺寸,运气缩骨,将身量削减到与孟姑娘相当。云若木脱了自己的衣物,在胸口绑上布条,塞些棉花团,做出少女胸脯的饱满模样。换上衣裙,他又是位雌雄难辨的佳人,只是这样还不够,云若木坐在镜前,拿出自己易容的玩意儿,也不嫌孟姑娘的胭脂好不好,就在脸上涂抹勾画,渐渐成了个同孟姑娘有几分像的女儿家。最后梳上未出阁的女子双髻,绢花发钗,耳环手镯,虽然不是贵重物件,却样样不少,可见家中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

    再对着镜子细细端看,觉得缺了一样首饰,忽然大悟,将自己的发冠拿来,扣下镶在中间的宝石,安到孟姑娘的璎珞上。这样戴上,是锦上添花,行动风流。云若木才满意,只见镜中是位娇怯动人的二八少女,好比是三月的杏花,四月的桃花,有一番春日含羞待放的风情。虽不能和云若木本来面貌相比,却也称得上难得的美人,顾盼垂首之中,更使人心生怜爱,或是更要凌辱欺压他。

    至于脱下的衣物,云若木只挑拣出必要的几样东西,加上一对极小巧的刺刃,贴身藏好。其余一并包成一团,放在屋中梁上,等手下找来带走。

    准备妥当后,云若木靠在桌上小眯一会儿,外头才传来动静,看头顶天色,已经是天光破晓,灰白一片。

    那动静正是来接人的几个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