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事结束,云若木很快从陆小凤身边离开,毫无留恋,活脱脱成了个不贴心的恩客,连温存亲热的片刻都不给。使陆小凤有种自己做花魁的错觉,眼睁睁看着云若木坐在床上穿好寝衣,起身点起油灯。在明亮灯光下,云若木正在穿鞋袜,脚后跟和脚踝皮肉最贴骨头,那些地方都是粉色的,连同少见日光的脚指头,似乎也是粉红色的。

    “你看我做什么?”云若木后脑勺长了双眼睛似的,“先前在床榻上,宁可绑住眼睛也不看我,如今却一直盯着我。陆小鸡啊,难不成我穿了衣服好看,脱光了就是吃人的鬼吗?”

    陆小凤感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瘙痒,心想:吃人的鬼都不如你可怕。但嘴上却说:“之前没灯没光,什么也看不清。”

    云若木说:“那你没长手么?摸也不肯摸。”

    但凡陆小凤再放开一点,多摸一摸,摸深入一些,就该怀疑究竟有没有什么孪生妹妹了。

    吃过男人精气的云若木气色红润,如酣睡一场,小小打了个哈欠,丢下床榻上一夜的情人,披头散发坐到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

    他的脸在铜镜中,是贵重神秘的明黄色,像是一副珍藏的古画,活过来的美。陆小凤常常欣赏女人梳妆,但还是头一回看一个男人对镜整理仪容。云若木梳理得极其认真,就像珍禽爱惜自己的羽毛,陆小凤也看得仔细,好像在辨别什么真假。这种目光很烫,呼吸也很急促,却不能引得云若木回头,他忽视陆小凤,全然专注,好像不久前结束的缠绵只是幻觉。他只穿了薄薄的寝衣,上好的布料,雪一般白,却和云若木裸露出的脖颈一比,竟白得庸俗。

    云若木后颈上残留齿痕,深红发紫,圆圆的一圈,像烙印了梅花。那是陆小凤的标记,除了面对着做过一场,他还从后面弄了云若木一回,情动难止之时,贴住背脊咬在后颈上,就舔着、吮吸着这块皮肉,叫云若木如同被驯服的兽类,发出呜呜呻吟,止不住的泪流。

    云若木扶着发软的腰,一寸一寸地舒展肢体,抬高双臂,像在水里泡太久的柳枝,柔韧地拉伸躯体。他有一半是故意给陆小凤看的。想想吧,刚亲热缠绵后的肉体,带着湿意的光,高潮时那么漂亮的绷紧,紧成一道肉做的弯弓,在男人的把控中战栗,如此滚烫,叫别处再无销魂可言。

    陆小凤从中感到灵魂上的干渴,好比是酒瘾犯了却困在沙漠里,他从云若木抬高手臂露出的一截腰腹中,感到上瘾的燥意。

    “陆大侠,不是要早点歇息吗?”云若木捡起地上的衣物,转头时,零散几缕乱发晃过唇角,就像扫在陆小凤不知心动过几回的胸口。他就是个放火又踩几脚的恶人,慢慢悠悠地向外走,“我可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免得你一会睡不着。好生休息,陆大哥,我去洗个澡,你洗不洗?”

    不要陆小凤回答,云若木便合上门走了。天已近五更,蒙蒙亮,客栈里的跑堂伙计都起来做活了。陆小凤往床上一倒,耳朵还能听见外头云若木的声音,让伙计送一大桶热水上去。多有礼貌,多有涵养,和床上那个扭动腰胯的模样全然没有联系。陆小凤恼火地锤几下枕头,也开门叫伙计送桶热水来。

    陆小凤躺在一大盆热水里,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睁开。他闭眼后,脑子里秦月湿漉漉的闪光格外明晰,陆小凤头一次恨自己记性好,还恨自己起了色心。可是他睁开,睁开看到热腾腾的蒸汽,陆小凤就忍不住想:隔壁云若木坐桶里,被水气熏红是什么模样。

    他接着还想扇自己一巴掌,把不对劲的念头都打消。

    水桶旁边放着一个炉子,上面是一个大铜壶,装着沸水,让客人可以自己添加。屋里都是温暖的热气,陆小凤长长的叹息,脑子里都是秦月和他叫阿木的妹妹,一通杂绪,不知从何解起。他把热毛巾盖到脸上,沉入热水中。

    就在这时,陆小凤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绝不会听错。

    但他以为是云若木来了,惊中带喜地从水里直起背,看向门口。

    来的人不是云若木,而是四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