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云庄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园子,原来叫李园的时候,该是风景雅致,冬日游园也别有一番可爱。只不过让给了龙啸云,打理园子便不够精心,来来往往都是江湖中人,难免缺少欣赏爱惜的意思。再说了,这段日子里聚集要抓梅花盗,互相竞争,动手也是常有的事,白白祸害了园子。

    作为旧相识,云若木被李寻欢带着走了一圈,心想:他脾气可真好,要是换了自己,送朋友的东西被糟蹋了,必定要把不爱惜的朋友收拾一顿。

    阿飞倒是没一起,他这时候都要在院子里练剑,只有云若木闲不住,才跟着李寻欢到处转悠,顺便听听梅花盗的事。

    其实云若木听得出来,李寻欢不想让自己留在这里,无辜搅和进梅花盗的事里。毕竟梅花盗爱财爱色的名声大噪,要是真有心打探,便不会轻易放过云若木这个好猎物。

    “他这几天夜里是一定会再次作恶的。”李寻欢替云若木拂去头上的雪,这是树上的积雪。云若木不安分,走着走着,兴起便会跳起来,伸长手臂,去摸边上的柳枝,沾惹到落下的积雪。李寻欢看着他,喉咙里仿佛梗着什么东西,刺刺的,但还是继续说:“你不该留在这里,被牵扯进危险的阴谋陷阱里。阿木,我希望你能和阿飞离开,最好在白天就出发。我会为你们准备好马车。”

    云若木不折腾柳枝了,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和屋顶上一样,笑道:“李大哥,你为什么不跟阿飞讲,反而要单独和我说?”

    李寻欢沉默片刻,眼里的忧虑之深,缓缓回答:“因为我说服不了阿飞,他既然来了兴云庄,便不会轻易离开。我希望你能说服他,阿飞很看重你。”

    “李大哥,你实在不能做个好说客。”云若木摇摇头,“你不能说服阿飞,也说服不了我。我来兴云庄,除了找阿飞,还为了你。”

    李寻欢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一时不解,喃喃问:“为了我?”

    云若木认真说道:“我虽然是个记仇的人,但不代表会忘记别人的恩情。当年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乞丐,你都能救下,还不怕惹上麻烦,想要收留我。如今我知道你有麻烦,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呢?李大哥,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这番话着实让李寻欢意外,他低头注视云若木和眼睛,里面坦然流露出真挚的关切,还有不明说的情感,具备着浓烈的、少有的感染力,能使李寻欢的心,那如同冰封湖面的心顷刻融化。

    怎么会有人能拒绝这样坦荡荡的关切呢?不仅不能,在今后活着的日子里,必然是忘不掉云若木的话和双眼的。

    李寻欢在此时,却想起了林仙儿,想起她昨天晚上的告白,换做是阿木,又该说出什么话呢。

    他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想:阿木所言确实不假,要是他心中没有我,何必要和阿飞定在兴云庄相会呢。天底下有那么多山庄园子,他却单单选定这里,可见既是要来,就绝不会离开了。要如何能赶一个为自己而涉险的人离开呢。

    未免太无情,太不通情理了。

    冬日的风吹乱云若木耳侧的鬓发,李寻欢伸手替他别到耳后,碰到了冰冷的耳廓。他好像又见到数年前跟在马车后面的小孩,眼神也是如此坚定、向往,李寻欢不禁陷入了两难的犹豫中。

    云若木见他思索,便拉住他未离开的手,说道:“难道我是个蠢蛋吗?让你如此不放心。虽然我的武功比不上你和阿飞,但却胜过这里许多人——还有林仙儿姑娘。”

    后半句话,云若木说得很轻,李寻欢却听得很清楚,也听得很明白了。他咳嗽了几声,笑道:“你实在很聪明,也很可爱,只是别去抓蚯蚓了,冬天挖泥巴一定是件很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