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卫军沉默着,眼神有点发愣,他盯着黑暗中女孩面颊上的眼泪不知道怎么办,手无措地抬起又垂落,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却只低着头把耳朵上的助听器摘了下来,揣回兜里。

    好像这样就可以拒绝听到一切他不想听见的话。

    我抿着嘴倔强地抬头去看他,看他一向平静的眼神随着眼尾的泛红不自然地移开,不复从前那般热切。

    “傅卫军,”我的声音弱了下去,他听不见也没有抬头回应我,我抬手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可我爱你。”

    他听不见却老老实实地抬头看着我,眼眶发红,泛亮的泪水轻柔地藏在薄薄的眼皮下,委屈又可怜。

    两个人又好像回到最开始认识的那一夜,在并不正规的招待所里,在逼仄的小房间里,在窄窄的单人床上,男孩愣愣地盯着女孩的后背和柔软的腰,看她小小的胸脯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着。当时,窗外乱糟糟的喊叫把他从不切实际的、荒淫的想象中扯了回来,身侧的女孩丝毫没有被吵醒,依旧安静地睡着。

    那时的傅卫军看向我,长吁一口气,还好梦里也同样没有声音。

    女孩屋子里的窗帘间有条小缝,明晃晃的月光借机溜了进来,像光着脚在地板上乱蹦的小孩。傅卫军想了好久,身侧人睡熟了,他还是如往常一样,抬手把人搂进自己怀里。

    她在发烧。

    傅卫军手心被我的体温焐得有点发烫,他又不死心地摸了摸我的脑门,俯身贴着我发红的耳朵蹭了蹭。

    真的在发烧。

    他有点慌神,手滑到细细的脖颈上,被女孩松松地反握住。

    还好没下雪,傅卫军抱着人就往外跑。半夜街上没几辆车,他又急又怕,手有点发抖,低头一看怀里的人脸烧得通红,嘴唇起皮。

    过了没一会儿,一辆警车停在他面前,傅卫军嗯嗯啊啊半天,手语急得打不明白,最后在纸上草草写下三个字:去医院。

    红蓝交替的警灯太晃眼,傅卫军帮我理好衣领,抬手捂住了我的眼睛。那张写了目的地的小纸条被他攥在手里,揉出永远也压不平的褶皱。

    挂点滴那里的护士都认识我了,病房里就我一个人,她打着哈欠进来把我手扳直绑在一个小药盒上,头也不抬地和傅卫军聊起天:“你是她男朋友啊?”

    听见声音的傅卫军坐在另一侧探探头,指了指自己点点头。

    “人姑娘前几天胃疼的时候你在哪呢?”护士把压脉带一抽,紫色的针头晃悠悠被胶布粘住:“抽血查怀孕的时候你怎么不陪她来呢?”她抽出兜里的笔在单子上打了个对勾,冲傅卫军翻了个白眼:“你们男人啊,就是不靠谱!你可给我盯着点,快打完了来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