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她尚在病中,上来先是一番亲昵,待发现身下之人久久无反应,才意识到不正常。再看时,她的头歪向一边,无力地靠在软枕上,白嫩的皮肤微醺,隐隐泛红。

    垂问了承乾宫宫人方知,原来十二天前自己离开时,她便已经病倒。但碍于太医院和御药局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长春宫处,她竟不声不响地扛了这么多天,怪不得今日看她脸色那般憔悴。

    夜色已深,夏风吹的窗外梨花枝条簌簌而动,更为这静谧的夜添了几分悄然。她睡眠极浅,周围若有稍大的声响,便会半醒过来甚至在梦中呓语。看她眉头紧锁,宇文彻不忍俯下身子轻拍她的后背。

    “金陵…父皇…母后…”

    宇文彻只听清了“金陵”二字,半疑地细声问,“琬琬?”

    苏琬清在睡梦中浑然不知自己差点暴露身份,翻了个身背对向他了。宇文彻暗自摇了摇头,吹灭纱帐外火焰跳动的油灯,躺平安寝了。

    翌日苏琬清醒来时,不经意伸了下胳膊,却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勉力睁开困顿的双眼,身边赫然躺着那个男人。她下意识地便是躲避,却不料手被按住了,原来那男人早就醒了。

    “咳…”宇文彻阖着眼悠哉地咳嗽了声,“头回观察琬儿安眠的姿态,却不料如此小孩子气,睡觉都要摞着两只胳膊,格外乖巧。”

    苏琬清迷糊半天仍是不懂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帐中,但回忆起这十多日来他冷淡的态度,心便如置入冰窖般寒冷,“皇上误了临朝的时辰了。”

    “少一天不打紧,朝廷上那帮老头子恨不得休沐呢。”

    苏琬清默然无语,却依旧别着脸不愿瞧他。宇文彻无奈叹气道,“我知道怨我,是我的错,不该因为畏惧现实而如此伤害琬儿。”

    听他自称“我”,苏琬清惶恐不已,连忙坐起身来告罪,脸上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臣妾岂敢有怨怼之心?皇上多虑了。”

    宇文彻知她心结已存,便不容易解开,此刻也未做强求,只道,“我心属君,琬儿,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今年木兰围场秋围,朕带好好出去散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宇文彻计划地格外好,秋围之前慢慢让她恢复心情、修养身体,秋围之后便计划孕育子嗣,这样,最迟在第二年寒冬到来之前,他们的孩子便降生了。

    然而,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苏琬清自知,与其有了孩子再割舍,不如从来就不曾拥有过。

    夏日午后极为燥热,知了啼鸣扰人心智,从御花园液池里移过来的莲蓬到底未能存活下来,在热浪滚滚中枯死在海大的铜缸里。

    苏琬清摇着手中的素纱绣池荷的玉柄凉扇,凝视着那几株枯死的莲蓬道,“让荣宁去对重总管说罢,不必再往这承乾宫里移莲蓬了,这样太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