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伯既为我大明官员,深受皇恩,为何所部官职、军制、税制皆与我大明不类?是何居心?”

    这份奏疏字字句句,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崇祯内心深处的病灶。

    辽东军只拿高额军饷,打仗的本事却是欠缺的很,这个,他可以忍。内地官军,比如左良玉、贺人龙、刘泽清等辈杀良冒功,劫掠州县,不听军令,他也可以忍。因为这些都只是疥癣之疾,不会威胁到他的皇帝宝座。

    但是,御史们这份奏疏,却直接指出了李守汉对于大明朝廷的危险其实远胜于辽东反贼和内地流寇。

    “其人,有坚船利炮,有雄师劲旅,为何不双手奉与陛下以为安定四海之用?其人,府库充盈,钱粮富足,为何不双手奉与陛下,令大明百姓衣食丰足以感念陛下之恩德?”

    “此上种种,足以见平日不臣之心!”

    “朕又何尝不知道重用宁远伯的害处犹如饮鸩止渴抱薪救火?”

    随着王承恩的到来,骆养性等人如释重负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粗使小太监将暖阁内被崇祯扔的乱七八糟的各类物品打扫干净,之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暖阁内只留下这对主仆密议。

    “但是眼下朝廷既无钱粮又无可用之兵。你让朕又该如何?”

    “陛下,今日既然已经宣旨诏宁远伯进宫奏对,何不让他向皇爷您献上方略,看看如何筹措钱粮?不论他提出什么方略,一律拿到朝堂之上供群臣公议。”

    这样一来,那些视钱如命的文武大臣朝廷勋贵们,势必会视李守汉如洪水猛兽一般,敬鬼神而远之,谈什么与其结党为奸?

    王承恩是多次与李守汉打交道的,也曾经去过守汉的老巢顺化多次,对于南粤军的钱粮筹措算得上有所了解,他很清楚,只要李守汉将他在南中所推行的钱粮制度拿到朝堂上供群臣廷议,他就立刻变成了朝野上下的公敌。

    “不过,宁远伯治下,虽然内地商人颇有微词,声称税赋颇重,倒是却是也有值得借鉴的制度。”

    王承恩递给崇祯一杯热茶,几口热茶下去,让崇祯在这十月里的天气里感到了一丝温暖。

    “奴婢也是到过南中的人,虽然是走马观花,倒也看到了一些东西。别的姑且不说,最让奴婢感触的便是南中的几项钱粮制度。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整个宁远伯治下便无不缴纳钱粮赋税,不承担官家徭役之人。便是宁远伯自家,也是要缴纳税银到府库之中。”

    “天下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大家都要交税,那么民心便无不可。且又有统一累进税之制度,若是家中田地等项到了一定的数额,所需缴纳的田赋税收便要增加,如此一来,各大家族便要行分家之术。以逃避税赋。却不曾想到。此举正是宁远伯的阳谋之一。”

    “阳谋?大伴,这如何解释?”

    “皇爷,官场之中有句话唤作为政不得罪巨室。讲得便是地方官在行政之时要与各大名门望族勾兑好,否则便是一句话也行不通。所谓政令难出衙门便是。可是宁远伯推行统一累进税制度便是将道路丢给你。让你自己选。是各堂各房分家另过。还是大家绑在一起多缴税?缴税交的多,他的府库充盈,你如果为了逃避税收而分家另过。那便是掉进了他的另一个圈套之中,几年、十几年下来治下便无巨室矣!所以宁远伯才能在治下做到如臂使指得心应手。”